折算下来便是五千斛粮“
“去年年终,老夫人病重,我等日日进献这人参,费五十万钱,折算下来又是五千斛粮.”
“还有各节气的薄礼私费,每年起码是数百万钱,折算下来便又是几万斛粮.“
陈细细地数落著,他把这些数字记得非常清楚,几乎是脱口而出。陈此刻是气定神閒,而庄青翟则面色铁青。
庄青翟虽然极气恼,但却不能发一言反驳,更是心惊肉跳,因为陈说的这些钱,都確確实实地落入了他的囊中。
陈当初送来这些厚礼之时,都只说这是馆陶公主和堂邑侯的馈赠,庄青翟虽然受之有愧,但每次也默默地收了。
他当时哪里会想到,这些厚礼和私费,竟然是敖仓的官粮变卖来的,而且数目已经大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步了。
又或者说,其实拿这些厚礼和私费时,庄青翟心中亦有过怀疑担忧,可是最终却假装不知,悄默无声地收下了。
原因无他,陈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哪个人又能看得住这诱惑呢?
此刻,庄青翟虽然心虚、恼怒和后悔,但是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装腔作势的涵养是有的,所以面不改色。
“按你所说,这值几亿钱的二百七十万斛粟,竟然全都到了本官的囊中了?你是不是要上书弹劾本官啊?”庄青翟道。
“呵呵,下官怎敢弹劾府君?再说了,这几亿钱又不只是府君拿了,河南郡大大小小的官吏,可都拿了。”陈笑道。
庄青翟看著陈这副猖狂至极的模样,情绪反而就渐渐平静下来了,人人都拿了,便是是法不责眾,便要烂在这鼎里。
“这么大的窟窿,你们要怎么填?难道便摆在那里,任由旁人查?”庄青翟话锋一转淡然道,把刚才的不悦拋掷脑后。
“府君你且放心,敖仓有舍弟坐镇,漕运有通河社,户曹有下官,再有府君在郡守府坐镇,何人又能查出其中端倪?”
“你们如此自信?”庄青翟再问道。
“府君莫要忘了,椒房殿还有皇后,还有家母家母,谁人敢查呢?我等早就已做好了手脚,就算有人敢查也查不出!”
““—”庄青翟虚著眼晴沉思片刻,最后终於问道,“你能確定,当真没有任何的紕漏吗?”
“府君放心结课,绝无紕漏,这几百万斛粟,已经烂在肚腹里了,我与舍弟自有应对策略。”
“你们可需要本官做些什么吗?”庄青翟装腔作势地问。
“此刻无事发生,敖仓亦不在府君管辖之下,府君装作不知即可,若是有需要府君襄助之处,我与舍弟自会来拜请。”
“此事不可大意,县官迟迟未发詔定下滎阳令的人选,恐怕便已经起了疑心,长安城不太平,田盼竟然被天罚了——”
“县官要做大事,我等更应小心谨慎,不可撞到刀锋以免落到一个惨死下场,贤弟,
这些话,你莫不要不放在心上。”
庄青翟毕竟年长陈十几岁,虽然知道馆陶公主、堂邑侯和皇后这后台很硬,但是仍然不免继续苦口婆心地提醒几句。
“不管何人来了,我都有办法將其拉下水来,只要来当滎阳令的还是一个人,那下官便有办法將他放到金水里融了。”
“尔等自己去办,若是出了旁的紕漏,定要与本官说,既然同舟共济,那便不能再擅作主张。”庄青翟再次提醒道。
“世兄提点得是,下官定然將这些提点谨记於心,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说完之后,
陈终於是草草地行了一个礼。
“还有那八十万斛私粮的缺口,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庄青翟问道,给长安输够这二百万斛粮,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毕竟,敖仓有没有亏空与他无关,只要今年把二百万斛粟送到长安去,那便在县官面前立了功,明年大课就能升迁。
只要能升迁离开此处,敖仓的事情便彻底与他无关了,到时候便真的可高枕无忧了。
庄青翟將这些事想得非常明白。
“此事府君让下官来办即可,我河南郡府库很充盈,各县的县库同样非常地充盈,拿出钱来去粮市买,不愁买不到。”
“嗯?你打算怎么买?”庄青翟问道,眯著眼晴看著对方,想看清对方的小九九。
“这八十万斛粮食,府库买十万斛,其余的二十二个县,每个县出钱买三万斛,也就凑够了。”陈非常篤定地道。
“输送粮草亦要时间,只有三个月的日子给你购粮,你可能在三个月能把粮买足?”庄青翟步来到正堂之下问道。
“府君放心,下官打算委託粮商採买,速度定极快,只是会多些过手的费用而已,仍很上算。”陈再次解释说道。
庄青翟在儒经上非常有造诣,也当过县令,已经看清楚了其中的猫腻,但是他想了片刻,竟没有反对,而是应允了。
陈大喜过望,立刻將其中的利弊关口详细解释了一遍,最终也就完全打消了庄青翟的疑虑,后者立刻擬好了府令。
陈拿到这份由庄青翟亲手擬定的府令后,便是获得了便宜行事的特权,採购八十万斛粮的美差便落入他的手中了。
一百万斛粮,七千万钱能买到,一亿钱也能买到,一亿七千万钱也能买到,两三亿钱同样可以买到。
想到这一进一出之中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陈只觉得激动,心中没有片刻的不安和担忧,更没有丝毫內疚和惭愧。
堂邑侯和馆陶公主的钱够多了,陈家子弟无论如何也不完,但是他们仍然想要不停取,不只是贪婪,也是野心。
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他们对钱的需要,可不像小门小户那样只是用来满足一己私慾,而是用来挑动天下大势的。
有钱藏於身,绝不是一件坏事。
当陈拿著这道府令仔细看著,一个把守桓门的门卒跑了进来。
“府君,门外有生人要入府。”门卒行礼道。
“何处来的生人?”庄青翟居高临下地问道。
“来人说自己是从长安来的,是专程来送滎阳令的赴任碟书的。”门卒立刻答道。
“嗯?滎阳令?”庄青翟下意识地问道,然后立刻和陈对视了一眼,儘是疑惑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