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樊千秋赴任,三日行千里,出函谷,抵雒阳!
华阴早在春秋之时便已筑城,当时是晋国的阴晋邑,之后歷经战国大秦,城池规模日渐大。
到了高皇帝八年时,华阴以华阴之名正式置县,属內史,而后內史分析,又再归於右內史。
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
华阴之所以称为华阴,是因为它位於华山北麓,
樊千秋一入华阴县境,立刻便在官道的左侧看到了横亘在远处的华山,峰峦叠嶂,枯树轩邈,世之瑰奇。
在后世的某年,樊千秋曾於初秋途径华山西进,当时沿途的树木不似如今这般多,所以华山更显得巍峨。
此时此刻,因为有了那些掛满黄叶的树木妆点,眼前的华山在雄浑之中又多了些雍容和华美。
若是时间够多,樊千秋定愿登华山一览其盛景。
此刻使命在身,他只能在心中默念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眾山小”,便快速地策马而过了。
不只是这华山,官道两侧的原野並不似后世那么苍凉无趣和荒无人烟。
原因无他,仅仅只是人少罢了。
从先秦开始,关中便是老秦人苦心经营的核心区域,大汉肇建之后,又不断地迁六国贵族充实关中荒芜。
但是对於广的关中平原而言,几百万人在此地生息几百年,还远未触及关中自然环境的极限。
山麓上和盆地里的树木生长的速度仍然比黔首官民採伐得快,所以才能有这秋叶遍山野的美景。
但是再过百年,关中的人口会飞速增长,终將逐渐压垮此处的生態环境,进而造成关中地区的衰落破败。
再往后,关中又会歷经几次洗劫,黔首十不余一二,却反倒让此处的生態逐年恢復,
最终才有盛唐气象。
人与这树木倒是相杀的阴阳两面,此消彼长,绝不可调和:除非,黔首不砍树伐薪,
而是试著烧一烧煤。
当然,樊千秋还没有时间详细思考此事,这念头仅仅一闪便被迎面而来的秋风吹散了,消失在马蹄声中。
樊千秋和王温舒在华阴仅歇歌息了一日,第二日便从华阴城东门飞奔离去。
此刻,他们跨下的马刚在城中的亭置中换过了一次,仍然是耐跑的良驹。
不得不说,六百石的品秩,在大汉官场已经够高了,处处都能得到优待。
就拿经过的亭置来说,不同的官员待遇其实都不同,六百石已经属於过路的高官了。
而这县令,更是实权人物。
樊千秋谨记那日刘平的提醒,儘可能地隱藏著身份,若是堂而皇之地穿城而过,华阴县县令定然要率属官接风的。
因为换了两匹良驹,樊千秋和王温舒在出发的第二日仍然速度不减,同样又行了二百七十里,抵达了弘农郡陕县。
而在这一日的午时,他们穿过了弘农郡的郡治弘农,只是停下来喝了两碗凉水吃了一个胡饼,便又立刻纵马启程。
前前后后,他们只在这座涌现过无数世家儒生的大城里停留半个时辰而已。
第三日,在亭置中换了马匹且歇息一晚的樊千秋二人再次急行了二百多里,於薄暮时分来到了有关中锁钥之称的函谷关。
此时的函谷关还没有东移,仍然是关中和关东的分界线,往后一步是关中,往前一步则是关东一一同时也是河南郡。
距离六国联军频频叩关已经过去数百年了。
距离霸王灭秦已经过去近八十年了。
距离高皇帝入关建汉过去七十年了。
距离关东王国叛乱过去五六十年了。
距离七国之乱也已过去二十五年了。
雄踞於此的函谷关看似失去了作用,但仍是屏护关中皇帝的一道屏障。焉知不会有下一个关东豪杰再来函谷叩关呢?
所以,直到今日,大汉封侯的时候,仍保持著“函谷以西不封侯不封王”的习惯。
甚至是从函谷关往东直到到滎阳县,几百里的土地上仍没有任何一个王国或侯国。
这一日薄暮,当樊千秋来到关下之时,函谷关已经闭关了,二人一时间进退两难。
不只城中要宵禁,官道亦要宵禁,所以二人要么退后十几里回到上一个亭置歇脚,要么离开官道到荒野去宿营。
在这个时候,樊千秋手中除书和策书又发挥了作用,当值的城门司马虽然未放他们过关,却邀他们到关上留宿。
於是这一夜,樊千秋和王温舒二人便是在函谷关的西墙上,与收官的兵卒们度过了一夜。
这一夜,喝的是兵卒们偷酿的青梅浊酒,吃的是发硬的胡饼和炙得滋滋冒油的羊肉,
听的是悠扬沧桑的折柳笛声再加上晚上略显凛冽的西北秋风,樊千秋在这关中和关东交界之处的函谷关上,竟然也感受到了边塞的豪情肃杀。
將到子初时,正卒们或是持戟在城墙上来回巡视,或是在篝火下抱剑打吨儿,或是回营房歇息了,四周寂寥。
拥著一床旧毛毡在门檐下歇息的樊千秋辗转反侧,始终没有就眠。因为明日午后他们就要抵达郡治阳县了。
这便意味著他要与盘踞河南郡的既得利益集团发生第一次交锋了。强敌在前,不知何事等著自己,自然难眠。
於是,樊千秋索性就掀开了毛毡,来到了城墙上,面朝来时方向,极目远眺,静看著那平坦辽阔的关中平原。
因为是月初,所以穹顶高处掛著一弯弦月,就如同一把大黄弓一样蓄势待发,向黑的关中平原倾泻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