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整个武安侯府的门前渐渐笼罩在了一种神秘的气氛当中,人人都沉浸在其中。
当然,有两个人超然其外,自然便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樊千秋和豁牙曾。
他们两个虽然脚踩禹步,口唱招魂,像极了从楚地或蜀地来长安的巫祝。
可实际上,二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站在牛车的田身上,不曾分神。
樊千秋唱跳了好几圈后,看到时机终於成熟了,便向豁牙曾使了个眼色。
豁牙曾立刻就心领神会,往著牛车凑近了一步,挑出一根隱藏车驾上的麻线,飞快地用松枝的火点燃。
这根细小的线不是麻线,是樊千秋特製的纸线,上面均匀地沾满了硝粉,更用米浆仔细搓好,再晾乾。
所以,这是一根货真价值的引线一一足足有两丈长,在牛车的车驾上绕了几圈,最后从小孔钻入石棺。
伴隨著一声不易觉察的“毗一一”的响声,这根不起眼的引线飞快地烧起来,像极了一条吐火的怪虫。
“田侯,时辰已到,可以揭开面上的素帛了,我先暂且告退,日后再后会有期。”樊千秋匆匆地说著。
“此事谢过樊社令,但日后再见面,便是你死我亡的时候了。”田看了一眼樊千秋,极平静地说道。
““—”樊千秋草草地行了一个礼,立刻翻身上马,狠拍马鞭,一口气衝出去十几步,豁牙曾亦飞奔。
田並没有注意到樊千秋和豁牙曾的反常,他將手中燃尽的松枝扔到车下,伸手揭开田恬面上的素帛。
看著田恬那儘是淤青和惊惧的苍白的面庞,田盼顿时悲从中来,一股血气涌上,堵在心头,甚是疼痛。
这时,田盼想起李斯与其子被腰斩时说的那句话:“吾欲与若復牵黄狗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
他心中一动,竟然萌生出就此退隱的想法。但是,这想法稍纵即逝,立刻就被权力的欲望覆盖了起来。
那日在前殿,若皇帝说可以用田恬一死保住他的相位,田定愿亲自动手腰斩田恬,
不会有任何犹豫。
忽然之间,正当田抬手想要擦去眼角的一滴老泪时,他听到一阵细不可闻“
一吡——”的声响。
最开始他一阵惊喜,以为田恬还有些气息,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一田恬绝不可能死而復生的。
於是,田在棺中四处寻找了起来,很快就看到了那根不停吐著火星的引线!
田从未见过此物,还以为是被松枝不慎点燃的麻线,於是凑过去仔细地看“
不等田看出所以然来,眨眼之间,通往石棺两侧那些陶罐的引线终於烧到了尽头,
引燃其中的火药!
八个陶罐中的火药被引爆了,“轰隆”的一声巨响声,犹如落在平地上的列缺惊雷,
带来猛烈的爆炸!
眨眼之间,堂堂武安侯田,就坐了土飞机!
这一眨眼之间,田和田恬被炸飞起来足有五六丈高,然后分成几块摔落到了几处,
血雾肚肠四处飞。
巨响过后,余音,场间被炸得一片寂静一一每一个围观者的耳朵都暂时失去了听觉。
一时间,聚精会神地看著那石棺的千余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猛然发颤、肝胆俱裂、头晕目眩!
在他们的认知和认识中,从来没有过相似的经验体会,他们更从未见过如此暴烈、迅猛和可怕的伟力!
除了提前堵住耳朵的樊千秋和豁牙曾,其他人隱藏在体內的三魂七魄被震得抖动,几乎仓皇脱壳而出。
爆炸后的片刻里,他们先被震得发蒙,而后便有人惊叫!最初一人,接著两三人,最后席捲整个人群。
眨眼之间,这围聚的千余人如同被霹雳惊到的野兽一般抱头四处逃。喊声、叫声和哭声,混合在一起。
武安侯府门前登时陷入到了大乱之中,就连万永社大部分子弟都扔下木棍,混在人群中如同苍蝇乱飞。
只有樊千秋、豁牙曾和少数几个知道內情的子弟还能稳住。
他们虽然也已是两耳蜂鸣,手脚发抖,但却没有四处乱逃。
“社、社令,成了?”豁牙曾躲过慌乱衝撞的人群,跟跪走到樊千秋身边,一脸木訥和错地发问道。
“去看看。”樊千秋刚才跑回来之后就下了马,而受惊的马匹早不在原地,已经混入人群中不知去向。
“诺!”豁牙曾咽了咽口水,就跟著樊千秋在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中向前挤,朝发生爆炸的中心跑过去。
所有围聚的人都在往外逃的,所以爆炸的中心处倒是没人,因为没有人从中阻拦,二人很快到了中心。
二人站在原地,都没有说话,在周围的吵扰混乱的衬托下,爆炸的中心静得不真实,
似乎隔绝了声音。
两头壮年的黄牛被炸翻在地,震飞出去四五步,虽然不见外伤,却也已动弹不得了。
至於木质的车驾被震得粉碎,木屑和碎片飞溅,撒满周围一地,只有车辕还算完整。
那具石棺虽然已被炸开裂痕,更是被烟火燎黑,但是整体仍然是保持著基本的完整。
而装满了颗粒状火药的陶罐早已经炸成了粉末,里面充当破片的硬石子散落了满地。
樊千秋为了保证火药的威力,他在这石棺上可动了不少的心思。
更是不知道消耗了他多少个时辰,手掌心都长出了一个个老茧。
樊千秋值了,田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