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挺听这话似乎另有深意,脸上的泪还未擦乾,只听见宗顺帝长嘆了一口气,又道:“罢了,朕跟你这样的小宫人,说这些做什么。朕体谅你们,天底下,又有谁能体谅朕”
说罢,宗顺帝站了起来:“你回去吧,朕当你没来过。云美人那里,朕另外挑人。”
周挺心中似明白了什么,额头磕在地砖上咚的一声:“奴愿为主分忧!”
宗顺帝佇立在逼仄的屋內,默默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你的主是谁?”
“奴自进宫起,管事的內官就跟奴说过,奴的主是圣人。从不曾变过。”周挺咬咬牙,“奴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主,就是圣人您。奴愿为主分忧,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朕的忧,你如何分?”
“昌寧宫的宫人早已苦不堪言,奴就算是死,也是值得的。”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周挺抬起头,白净的脸上泪痕犹在,眼神格外坚定:“奴知道。”
宗顺帝深思著:“若有万一,朕不会认,也不会去救你。”
“这些事,都是奴一人所为,奴虽死犹荣!”
“她是朕的生母,即便成了,朕也会赐你一死。”他继续试探著道。
周挺悽然一笑:“左右不过一死。要么滚进枯井,要么死於刀下。事成之后,奴必隨太后而去。”
宗顺帝思忖一番,取出一个本子:“这东西,好几年前就在朕手中了,朕本不愿拿出来,你既做好赴死之心,如今给你看看倒也无妨。”
周挺接过来一看,详详细细写著太后身后事的安排,里面赫然写著,“昌寧宫宫人皆赐死陪葬”,最后有太后的亲批,又盖著昌寧宫的朱印。
原来早就没有活路了。
太后就没想过放过昌寧宫的任何人!
“云美人这边,朕会说你碍於太后之威,不敢前来。”
“是。”
“周挺,你还有何所求?”
“奴只求圣人放过奴的家人。”
“你可留书一封,待事一了,朕会暗中遣人送去你家中宽抚。”宗顺帝平静地抬起手,抚上他的头,缓缓地说道,“周卿,你为朝廷计,为天下计,算军功。”
一个没了根的人,还能得军功,何其荣耀?!
圣人叫他周卿,便不再是主僕,而是君臣,这又是何等的荣耀?!
周挺颤抖著嘴唇,泪流满面:“臣谢圣人成全!谢圣人成全!”
他伏在地上,肩膀不住地抽动著,只发出低低的呜咽。
再抬起头,圣人已离开了这阴暗的偏殿。
温润的地砖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黄纸包。
——
崔礼礼在家候了一整日,没有接到赐婚的旨意。悬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十七公子发丧,几乎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崔家当然不会去。
入夜时,忽然有人敲门。
看门的小廝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圆头圆脸的和尚。
小廝以为是化缘的,见他额头上带著伤,衣服上都是血,怕节外生枝,便挥挥手:“我家今日剩菜都是荤的,没法给你,去別家化缘吧。”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找崔家娘子说话,还请通传。”
写周挺时,掉了几滴眼泪。心疼他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