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烛收拾好棋盘,来到铃木健一身后,向棋局望去。
颇为眼熟的屠龙之局倒映瞳眸之中。
只是执掌屠刀之人悄然更易。
“铃木学长……会贏!”
铃木健一將手伸进棋笥。
不会是同一盘棋,亦不会是同一盒棋子。
但棋子从指尖滑过,再被捻起的触感总是如出一辙。
温润,冰凉。
令人难以割捨。
五年前,惨败给黑木相一郎后,铃木健一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拿起棋子。
事实也曾一度和他预想的一样。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一拿起棋子,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黑木的那场对局。
屈辱、不甘、恐惧、懊恼、愤怒……
驳杂的情绪如决堤的江水,在一瞬之间將他吞噬。
铃木健一再也无法冷静地下棋。
第二次职业考试,垫底。
再之后,掉出a组前六,向著无尽的深渊跌落。
名为围棋的这项事物,自此在铃木健一的生活中只剩下痛苦。
“放弃职业棋士这条路,专心学业吧。”
家里的长辈一锤定音。
他在沉默中首肯。
因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真的决定放下的那天。
突然间感觉身体里某个器官在逐渐消失,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涌起。
不学棋后,零用钱逐渐变得宽裕起来。
家里的长辈本意是希望他去买些教辅用书,或者用来经营人际关係。
但无意识地。
那些钱变成了书架上和围棋有关的一切。
《围棋周刊》、《本因坊棋经》、《小林棋圣詰棋精选》……
望著书架上被翻地卷边的书,身体中的空虚感日益强烈。
铃木健一知道,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消失的那个器官叫什么。
可他却没有勇气將它找回来。
直到那个消息传来。
黑木相一郎因作弊被取消职业棋士资格,並予以三年禁赛的惩罚。
那一刻,铃木健一忽然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某座山被挪开了。
那一年,他升入高中。
站在围棋社的活动室前,铃木健一,犹豫踌躇。
他伸手去推门,身子却抖得厉害。
最终,他转过身,想要逃跑。
门却恰巧在他转身的剎那洞开。
嘈杂的,熟悉的,日夜思想的棋子落入棋盘的声音从身后的方寸世界里传来。
清晰可闻。
不,简直是震耳欲聋。
与落子声一样震耳欲聋的,还有彼时响起的,清脆的少女之声。
“你也是围棋社的新人吗?太好了!我正愁没人跟我下呢。不过提前和你说一句,我可是很厉害的哦,输了不准哭鼻子啊……”
“刚才有个学长和我下,输了还哭,真丟人——”
“喂!叫你呢,回神了,和我下一盘,下一盘!”
铃木健一回头。
明媚的阳光穿过半落的樱树。
照在后背之上。
暖地发痒。
消失的器官在身体里一点点长回。
空虚的感觉如冰雪一般渐渐消融。
抬起手。
看著食指与中指之间那枚轻颤的棋子。
铃木健一笑著,落下棋子。
噠。
十一·17。
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