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速流逝。
自铃木健一於四之十三並住,他与一之瀨贺羽的这局棋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棋局上只会剩下最原始,最激烈的攻杀。
噠、噠、噠。
棋子不停落下。
观棋者的心亦隨著落子之声不断起伏。
“太激烈了,我本来以为黑棋那步点方,瞄准白棋两边断点的棋是一步好棋。没想到竟是白棋故意留下的破绽,是诱使黑棋点完交换,补强自身之后,调转枪头去下方破掉黑棋眼位的骗招!”
“但黑棋的应对也不差,很快察觉到自己的错漏,转变方向,去左边补了一手,扩大眼位。”
“双方的算度都很精准,状態也很好,这局棋的胜负,仍在五五之间!”
“不,我感觉铃木健一的状態要更好一些,好到和上周对战青城时判若两人……”
说话间。
又是数步棋落下。
此时,再度轮到铃木健一落子。
雪白的棋子自天穹而降,似出鞘的龙刀。
寒光凛冽。
九·9!
断!
“断上来了!”
一之瀨贺羽看著这步冒著凛然杀气的棋,面露骇色。
“他真的从五年前的冬天里……走出来了。”
“不,不仅是走出来了。”
“甚至可能,他比五年前更强了!”
“像这般势大力沉,杀意浓重却又细腻精准的棋,五年前的他决计不可能下得出来……但,这怎么可能?如果他早走出来,上周那局棋怎么会下成那样!”
抬眸,一之瀨贺羽將手伸进棋笥。
棋子落下。
发出久久不息的回声。
似跨越时光的詰问。
十·10!
天元!
漆黑的棋子遮蔽天星。
正午的光打在一之瀨贺羽的脸上,在他的身后落下阴影。
“黑木相一郎回来了。”
阴影中,似有恶鬼发出低鸣。
铃木健一望著对面的青年,金色的光芒將他的脸颊照的恍惚迷离。
某一个瞬间,青年的脸从眼前消失,变作少年温润的面庞。
少年站在阳光里,朝铃木健一伸出手,说道:“再和我下一盘吧,铃木学长。”
他无法拒绝那样的要求。
或许可能是生命中最后一局棋。
即便身体在剧烈的颤抖,即便心中恐惧地无法握稳棋子。
可他下得分外拼命,也分外忘我。
没有一丝保留,没有一点退让。
那局棋,是铃木健一十八年人生的缩影。
是他的全部。
结果自然是惨败。
哪怕是全胜状態的他,也贏不了对面那个少年,更遑论现在这个怯懦地如同硕鼠的他。
但少年却说:
“铃木学长,下得很好。不是恭维,也不是安慰,是真的,下得很好。”
“上次对局的时候,铃木学长你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做活那条大龙之上,却忽视了在大龙逃跑之时,局面已经不可逆转地导向失败。”
“但今天这局棋不一样,同样是从攻杀一块孤棋开始,可今天铃木学长你勇敢地选择了弃子爭先,用这一块孤棋的死换取了一个可能贏得整局棋的机会。”
“在弃子的那一刻,局面是两分的。”
“或许我接下来说的话有点不合礼数,也有太过骄傲之嫌,但我还是想说。”
“铃木学长,你在进步,在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点一点在进步。”
“以颤抖之身,以恐惧之心,追赶、挑战、超越……”
棋钟发出尖锐的滴答声。
少年的面庞恍然间变得极远极淡。
青年的神情重新在视界中变得清晰分明。
“贺羽,也许再度见到黑木相一郎,我依旧会惨败於他,这是我与他实力之上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