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件事情也蛮好。”
“臣遵旨!”陈矩如蒙大赦,心中暗鬆一口气,连忙再次叩首,不敢再有片刻停留,恭敬地退出了乾清宫。
下午阳光正亮,可陈矩只觉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发誓自己以后行事,定要万分谨慎!
只是....陛下这心思,真是愈发深不可测了。
“皇爷,陈矩终究是一片好意,若此事被外朝知道.....”
“有损圣德啊!”
孙德秀在陈矩走后还是开口为陈矩说了一句好话。
“我知道,大伴。”
朱翊钧不是不理解,皇帝派人暗杀某人这件事情传出去的確骇人听闻了点。
对於威望是严重打击。
这和皇帝动用厂卫殴打大臣是两回事。
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会冒出这等想法。
.......
张居正除了宫门立刻雷厉风行了起来。
张居正自宫中出来,一扫之前的疲惫与忧虑,整个人仿佛又恢復了往昔那雷厉风行、乾纲独断的首辅气度。
他回到文渊阁,立刻召集属官,亲自挥毫泼墨,一连草擬了三份重要奏摺:
其一,正式奏请设立总理军机、邦交事务之新衙门,並详述其职权范围、建制构想。
其二,痛陈建州女真近年来日益骄横,隱成边患,力主当效仿成化犁庭扫穴之故事,发大军征討,永绝后患。
其三,是附和了陛下之意,上奏直指当前科道『风闻言事』之积弊,认为此风助长捕风捉影、挟私攻訐,不利於朝政安稳、新法推行,恳请天子予以“釐正”,明定弹劾规矩,需凭实证,並追究诬告者之责!
处理完奏摺,他又另取素笺,亲笔给远在蓟镇的总兵戚继光写了一封密信,信中除了问候,隱晦地提及了朝局变动与建州之事,示意其早作准备。
信末,还特意提及並感谢了戚继光早年曾荐往他府中的几名得力家丁护卫。
张居正这一系列迅捷而果决的动作,立刻让时刻关注著他的张四维、申时行等人大感意外。
尤其是张四维,他明明感觉到,张居正从宫中出来之前,內心依旧是忐忑不安、如履薄冰。
可为何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主动提出了征伐建州、改革言路这等大事?!
“陛下.....竟对他信重至此吗?!”
张四维坐在府中,手捻须髯,眼中是真的流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嫉羡。
“此等信任,几乎可比昔日世宗皇帝对张璁、对严嵩之倚重了!那已非寻常君臣,近乎知己故交!”
“能得君主如此信赖,放手施为,这不正是为人臣者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么?!”
他平復了一下心绪,按捺住心中的波澜,决定再观望一番,暂缓原先的计划。
“或许可以先去探探太岳的口风?”
此刻的张居正,在送出奏摺与书信之后,只觉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
“陛下既不追究游七,又与我同心变革言路,可见我圣眷未衰,信任依旧!如此,那些宵小之辈的攻訐,不过是蚍蜉撼树!”
他相信,只要这几份奏摺得到陛下的硃批允准,那么之前因冯保案而起的风波,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之后,便是他继续大展拳脚,推行新政,开创盛世之时!
“太岳,眼下暗流涌动,你得儘快想办法。”
一旁的张四维已经平復好了心情,开始关心起张居正。
“不必著急,此事已经平息,我等只需静待。”
张居正頷首,果然,没过多久,乾清宫中便派天使传出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朕绍膺鸿业,统御万方,夙夜兢兢,惟以吏治清明、朝纲整肃为念。近者,司礼监太监冯保恃宠弄权,贪瀆营私,蠹国害民,罪跡昭著。今既伏法,其赃私之巨,实骇听闻。朕深惟政本之重,不可不严加查究,以正法纪而儆效尤。
然朝廷政务繁巨,非股肱重臣不足以担此重任。內阁首辅张居正,忠勤体国,夙著勋劳,朕素所倚信。兹特命张居正总领冯保一案,会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详查其赃款来路,並究劾內外官员交通贿赂情弊。务须秉公持正,毋枉毋纵,使贪墨者无所遁形,廉洁者得以自明。
朕惟尔文武群臣,皆受国恩,当共体朕心,戮力协辅张卿,涤瑕盪秽,以成中兴之治。倘有暗中徇私隱护、或故意阻挠查办者,即以同罪论处,决不宽贷!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张四维恍惚的起身,看著张居正从宣旨的天使手中领到了詔书。
“怎会如此?”
张四维听著那宣旨太监抑扬顿挫地念完詔书,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接旨谢恩、神態已恢復从容镇定的张居正,心中翻江倒海。
“怎会如此?!”
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昨日科道汹汹,弹劾奏疏雪片般飞向御前,矛头直指张党与冯保的关联,他以为陛下纵不立刻动手,也定会心生疑忌,稍作疏远,或是另派亲信查案。
却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反手將彻查此案之权,完完整整地交到了张居正自己手上?!
张四维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
“皇帝並不想牵连太多人?”
但张四维依旧想不通。
“少年天子何以如此稳重。”
“又为何如此信任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