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或许可行。”孙德秀微微低头,心中暗自惊嘆皇帝心思縝密,谋划周全。
看来这次与泰西诸国的交易,绝非一时衝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他越发觉得皇帝高深莫测,彷佛不用多加思索,便有诸多应对办法。
“臣这就派人去洽谈。”言罢,孙德秀作势欲退。
“记得让人好好问问活字印刷的事情,若澳门、吕宋便有工匠,那就先让工匠来京师。”朱翊钧眉头轻蹙,特意叮嘱道。
办报一事至关重要,关係到他对权力的掌控,必须儘早落实,容不得半点拖延。
到时候刊印几万份、甚至几十万份报纸,传遍天下,士林之声又何其微弱?
“是,皇爷。”孙德秀躬身领命,他深知皇帝对办报一事极为上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退下后,孙德秀便著手安排,准备挑选精明能干之人,前往与泰西人接洽,力求將皇帝交代的任务办得滴水不漏。
......
晨曦洒落在乾清宫的琉璃瓦上。
朱翊钧度过了相对清閒的上午。
然而,午后风云突变,外朝的奏疏如潮水般涌来,一份接著一份。
这並非因为发生了什么军国大事,而是乾清宫外皇帝与太后爭吵的消息,此刻已如野火般在朝堂间蔓延开来。
大小官员,上至首辅、尚书,下至科道言官,都针对此事开始劝諫。
但因为涉及到了废立之事,百官言辞並不激烈,相反大家指责皇帝不该和太后闹矛盾的同时,又在安慰皇帝。
或言太后为无心之言、怒气之语,不必放在心上,又或言皇帝应该以国事为重,暂且忍耐之类。
但奏疏积满了桌案,让朱翊钧办公的心情都减了七八分。
“难怪歷史上万历怠政,换我看到了长篇累牘的奏疏,我也懒得看。”
穿越者朱翊钧此时迈出了第一阶段,理解万历。
“凡事言太后事的奏疏都挑出来,留中不报。”
朱翊钧又迈出了第二步,成为万历。
还没等他仔细研读其他奏疏,一名小宦官匆匆来报:“皇爷,首辅张居正请求见驾。”
“哦?”朱翊钧闻言,心中不禁一紧。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与大臣面对面奏对,更何况对方还是权倾朝野的张居正。
短暂的紧张过后,朱翊钧迅速恢復镇定:“准了。”他转而吩咐左右,“来人,给先生端来椅子,再准备好茶水。”
朱翊钧深吸一口吸,平静情绪,他知道,自己即將迎来穿越后一次重大的考验。
不过幸好,自己手中牌多,还有两张王炸。
这场斗法,他有信心。
他要迈出第三步,不仅要超越万历,还要超越张居正。
主导改革。
........
听闻皇帝应允接见,张居正抬手整了整衣冠,步伐沉稳地踏入宫门。
自上次朝会之后,他已有好些日子没与皇帝私下会面了。
在大明,行政运作高度依赖文书往来,多数事务通过书面文件推进解决。
皇帝与大臣间,七八成,甚至九成的交流都藉助文字完成。
文官內部,同僚日常沟通也多以文书为载体。
尤其是地方官员,私下私自会面,严重违反大明律法。
想要和皇帝面对面交谈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当然,这也取决於其位置和权势。
对於张居正而言,只要请求,皇帝基本上都会同意。
但容易得到接见和天天见面则是另一回事。
以前或许无所谓,但如今,皇帝已经彻底掌控了司礼监,权力格局的剧烈变动,让张居正敏锐地意识到当前朝堂所潜在的危机。
他深知,新政正处於关键阶段,稍有不慎,多年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
所以,他必须与皇帝进行一次深入、坦诚的交流,表明自己的立场,尽最大努力確保新政不会因权力格局的改变而受到衝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