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內的剑诀陡然收住,一道寒意袭来,溳水河岸之上,三名金甲將士持弓,箭矢正对他的胸口。
“別院被毁那日,你们知道?”张文忽然意识到,三名金甲將士是故意没去別院的。
梁牧川收刀,挥了挥手,岸边的三人撤了弓箭:“这便是我的诚意,皇城刺杀之前,我的確想杀你,但那之后,岸上三人便一直跟著我,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如今不想?”
“想通了罢了,我只要武库司的军械而已,谁卖的无所谓,杀了张兄,只怕陛下对父王的猜忌更深,再想获取武库司的军械就更难了。”
“所以你们是故意放弃梁王別院的?”张文寒声。
“倒也不算,五百新兵出城,刚至城门,便已知晓。但梁王別院中的老兵身经百战,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只是没想到会有突如其来的地震而已,彻底毁了別院。”
“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管家是家人?”只要三个金甲將士赶去,新兵营根本奈何不了別院剩下的人。
“他若能在你们手底下活下来,父王自然会保他,但让三名宗师前去搭救,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说过,父王是忠臣,不会和陛下对著干。”
梁牧川说的风轻云淡,张文听得却是心惊,这对父子对自己人都如此狠辣。
张文亦收刀:“不打了。”
“未分胜负,这军械怎么办?”梁牧川笑笑。
张文瞅了一眼岸上的三位金甲將士,转头离开。
“价格双倍,军械定製。”
梁牧川大笑:“哈哈哈,银钱不是问题。”
……
张文冒雪回到武库司。
左都对著他抱怨不止:“君子爱財取之有道,你怎么能答应他?
极北寒地,傻子才会去攻打那里,这梁王若是囤够军械,肯定是反手自立为王,割裂大梁北疆。
到时候,咱们三个就是千古罪人,五马分尸都不止。”
“左兄別著急,张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范之礼虽然这样在劝,眼里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张文给他二位倒上茶,笑道:“送上门的银钱,哪有不赚的道理,我答应的是定製军械,可没说是咱们现在產出的军械。”
“你想以次充好?”左都眼睛冒光。
“不行,梁牧川又不傻,肯定会验货的。”范之礼摇头。
“武库司的招牌可不能砸,不但质量要好,还要高於现在所產。”张文朗声。
“你疯了吧。”左都喊道。
“我自然没疯,过几日我会亲自来炼刀,二位到时且看。”
张文一杯茶饮尽,离了武库司,只剩左都和范之礼二人,面面相覷,不知张文要如何供给梁王的军械。
……
镇武司內。
庞千岳请示都督后。
甲乙丙三营,各出五百玄甲军向西边,北边,西北边,三个方向出发,调查灰衣人与蛊童的下落。
张文回到院中,却发现顾满正抱著蛊书在檐下细看。
“可有什么发现?”
“別吵我。”
看来是没什么进展,张文推门进屋。
桌上有铜镜水粉,床上是粉绣被,柜子中更满是女儿衣物。
他赶紧退了出来。
“什么情况?”
“我搬过来住。”
“什么?”张文懵了,这现代儿女也没有如此开放吧。
“你不会真要我娶你吧?”
“滚,一个人住太冷清,看你还比较顺眼,热闹一下。”
“这不太好吧,一夜两夜还行,天天一张床,我好歹是个男人……”
顾满袖中出刀,切断门上的一根短杆。
“一起住,不是一起睡,你睡偏房。”
顾满从地上捡起断木:“要想天天一起睡,也不是不行,你过来,我给你切了,陪你洗澡亦可。”
张文打了个哆嗦,转头进屋,这娘们,有点嚇人。
……
第二日清早。
张文享受到了同居的福利,一份热气腾腾的现做早膳。
出门时,顾满又沉浸在解密蛊书的文字之中,连张文打招呼,都没见听。
“这姑娘,不適合当媳妇。”
张文嘀咕一句,收到一份拋来的茶壶出门礼,赶紧仓惶而逃。
宫门外。
马车眾多,都是军方各位官员的座驾,唯独张文是两条腿而来。
今个早朝,没有文官,全是军方武官。
唯独张文是个例外,都卫之身,既不属文官,亦不是武官。
中郎將之身,非官是將,只受命,不谋事。
进了皇宫,张文却看见个与自己一样孤苦伶仃的熟人。
“六品也能来?”
左都对著张文直翻白眼:“什么话?军方督察处,督察全军之责,军方集会,我怎能不来?”
“那不还是六品么?督察处不能找个高个子来?”
左都声音颇小,几乎是嘟囔的声音,张文品了好久才听清。
“督察处,就我一人。”
“哈哈哈!”张文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监督全军的督察处竟然只有一人,怪不得只给了个六品,敢情是个吉祥物而已。
“左兄莫怕,你与我站一起,这破督察,不当也罢。”
“……”左都。
进了庆殿,里面已有好些人,二人寻了个后面僻静之处,依靠著殿柱,还能省些力气。
不大会儿。
福伦刺耳的声音。
“上朝!”
然后是皇帝不紧不慢的声音。
“何中正!”
“臣在!”
“上京城內,军方六品之上官员,可有到齐?”
“启稟陛下,符合条件的军方官员共计一百六十五人,实到一百四十九人。”
“其他人呢?”
“这……最近大雪,有偶感风寒臥床,有雪天地滑摔骨折,有围炉炭火熏晕……”
皇帝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堂堂武官,一场大雪都受不住,要来何用,这官,都免了吧。”
“是,陛下。”
“嚯,一上来,就罢免了十多人,陛下今个是要整顿军方啊。”张文倚靠在柱子上,嘴中吃著早上从顾满那薅来的松子。
“估计是。”左都附和。
二人在人堆最后,也就能听著个音,啥也看不见。
“何中正,朕问你。”皇帝威严。
何中正赶紧伏跪:“臣听旨。”
“七日前,军方下达向北疆靠拢的调令,如今有几只军队到达指定位置?”
皇帝的声音带著震怒,满殿噤声,张文赶紧收起松子,破壳的声音这时候显得太大了些。
何中正不敢抬头:“臣有罪。”
“朕不治你的罪,朕要答案。”
何中正抬头:“陛下,七日前,一共下达十份调令,据今日所回消息,应是三日前的状况。
五处军营尚未启程,三处军队正在路上,两支军队已在北疆边域驻扎下来。”
“好,很好!”
皇帝的声音充满了寒意,他扫视著底下的眾位武官。
又扫了一遍。
再扫一遍。
神情逐渐有些不耐烦,朗声怒道:“张文呢?死在半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