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
梁思凡循著声音驻足扭头,只见母亲带著方框眼镜,防风长衣利落地拖到腰间,腋下夹著两本厚厚的书,看著颇带一点学者风范。
她大概也是工作结束后准备回家,和早下课的梁思凡正好撞上。
这还是梁思凡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母亲,他不禁有些怔住了。
和印象里那个小心翼翼,甚至很少和自己目光相交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以至於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盯著面前的女人看了许久。
梁母嘴角抽了抽,方才流露的气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提前结束了。”
“这样啊。”
两人沉默著走在路上,不知不觉间,天色也稍微暗下些许。
梁思凡用余光瞟了身边的女人一眼,隨后接著问道:“工作累么?”
母亲反应了一会,隨后回应:“还行。”
她想了想,又接著跟了一句:“学校里还顺利吧?”
“还行。”梁思凡回答,他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脑海中为何会转过这个念头,隨后也跟了一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身体轻轻一颤,险些没有站稳。
藏在这个家中,大家早都知道的秘密,时至今日被忽然挑开。
没有原因的,只是忽然就不想把戏继续演下去了。
梁母吞了口唾沫,张了张嘴巴却没能说出话来。
梁思凡瞥过一眼,隨后收回眼神,他的脚步没有变化。
忽然间,他停住了,意识到自己正越走越远,身后叫了十五年“娘”的女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转过身,平静的目光里倒映那夹著书本的人影,很有耐心地等待对方开口说话。
“小凡。”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恨我们么?”
“我不恨你们,甚至连埋怨也说不上。”梁思凡摇了摇头,“只是很多时候,会希望一切能更好一些。但是好歹,十几年来,你们也给了我一个家。”
“我——”
面前的女人伸出手,非常急切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这个瞬间悽厉的叫声打断了她。
“啊!啊!”
两人循声抬头,一只乌鸦展翅飞过枝头,漆黑的羽毛像树叶般纷纷下落。
残阳里一切都是昏红的,不远处的稻田隨风起伏,翻涌著赤色的浪。
辽阔的田地中心,稻草扎成的人形被钉死在木桩上,绳綑扎的四肢在春日的暖风里翩翩起舞。
白布裹成的脑袋朝著一边歪斜,朱红色水墨潦草涂抹的嘴角咧开夸张的笑。
稻草人......
“小心稻草人。”
谭教授的话在脑海中一遍遍迴响。
一瞬间梁思凡心中的危机感达到顶峰,他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下意识地侧了一步,挡在身边的女人面前。
迷路了?
梁思凡的视线迅速扫过四周,將稻田的景象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