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灵魂离体般,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离自己远去,视线逐渐飘向空中,朝著非遗保护中心里某个早已锁定的光点游去。
在空中,他感觉不到风和雨,直到脚下突然凝实。
打更人四处张望,支离破碎的天空中倒映著无数画面,像是一个个不同的世界拼接而成。
他知道,自己已经跳进了齐林的深层意识中。
“怎么都是小时候的事,这小子的童年的好像不是很幸福啊……”打更人嘟囔了一声。
深层意识藏著的往往是某些不愿回忆的往事,这来自於人的自我保护。
脸戴玄色面具的男人迈出一步,身边景色变换,他看到稜角酷似齐林的孩子在昏暗的巷子里奔跑,到一户门前时却犹豫了半天没敢敲门,最后坐在门阶上抱著腿仰望天空,即使身后的窗户中飘出饭菜的烟雾。
他又迈出一步,画面如电影跳帧。
这一次他来到了一处操场,一堆笑容扭曲且癲狂的孩子们围著年少的齐林,爭抢他的书包。
“野孩子!野孩子!”有人笑著把他的书包倒下来,倒了一地的大白兔奶。
打更人看了过去,有些不解其意。
书包里怎么会装的都是,而不是书?
他猜测,这並不是记忆最初的样子,可能是来源於某种想法扭曲后的画面,毕竟人脑容量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对这么久远的事原模原样的復刻。
不过又是是什么意思?
正如此想著,便看到那群孩子捡起了。
空荡荡的,童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著某种喜意。
【如果他们吃了,我们应该就能做朋友了吧?】
打更人轻嘆一声。
他再次迈出一步。
“嗖!”
他的视线中出现一颗急速放大靠近的石子,明知这是梦境,可他还是下意识躲了一下。
隨即,这个覆著儺面的男人看到了犹如困兽的少年齐林。
他背靠著一堵摇摇欲坠的烂墙,手上拿著一大把石头,正在拼命朝远方一些模糊的人影丟去。
没想到这个受人欺负的傢伙准头还挺好,好些模糊的人影被这孩子一个人砸的嗷嗷直叫,抱头鼠窜。
“报復的好!”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不在此,可打更人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走在一幅幅画面中,像是在翻阅一本漫长又有些单调的小说,现代人多压抑啊,谁又能忍受主角一直憋屈,忍气吞声?
再善良的人,被逼到绝路之时,都会化作穷凶恶极之徒。
可欺负齐林的孩子们一窝蜂散去了,主角却依旧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不动,没有一丝报復了別人的喜悦。
打更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正准备离开之时,四面八方又传来齐林的声音,空旷的像是在山谷里迴荡。
【我刚才……是不是砸重了点?】
“……”打更人有些沉默。
“真是个奇怪的,纠结的人。”
他敲了敲眉心的铜锣,决定不再看这些事情,深层的记忆实在太庞大太复杂了,很难筛选出什么。
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確定齐林究竟是不是那天制服山魈的凶儺!
当然,如果能顺手揪出九局到底准备干什么勾当,那就更好了……別说半瓶,就算搬一整箱茅台,风伯也不敢说什么!
他轻轻一跃,准备跳到浅层记忆区看看。
然而,落地的一瞬间,打更人却突然愣住了。
暗红色的光顺著丝绒窗帘的褶皱缓缓流淌,环形补光灯呈扇形排列在电脑桌前,悬起的麦克风泛著冷冽的铁色,而一个男人背影挺拔正直,正面对著屏幕手舞足蹈,像是某些儺戏求神的手势,口中似乎在讲什么“大山深处……古往今来……”
更多是被记忆扭曲了,听不太清。
等会,这是……什么地方?好像在哪看到过……怎么好像是个直播间?
打更人无所谓的靠近背影,想看看屏幕前的究竟是谁,反正这是记忆,根本不可能感知到自己!
“来来来,让我看……”打更人语气轻鬆的像是在哼歌。
突然,屏幕前的男人双手猛的垂下,一动不动。
而后,醇厚的,又带著一声轻漫的嗓音响起。
“好……终於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