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儺戏
冬季分孟冬、仲冬、季冬,分別是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齐制,季冬月的最后一天,挑选二百四十个十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乐人子弟作为童子,分作两班穿不同服饰,由戴著四支金眼假面具、蒙著熊皮、穿玄衣朱裤的方相氏扮演者,率领著三百名童子与穷奇等十二神兽,跟隨鼓吹的號令前进,在宫廷中进行驱除恶鬼的戏表演。
这一日,齐国最尊贵的皇室成员与王公贵族都会观礼,也是高殷难以彻底禁绝娄昭君对外联繫通道的原因,这种场合太皇太后也要出席。
如果她称病不出,那么臣子就有合理的藉口询问太皇太后的情况,並且提出探望的意愿,虽然高殷可以驳斥回去,但没有正当的理由,会被人在私下非议。
而且他再怎么拒绝其他臣子,但高演这个娄氏的亲儿子是无法拒绝的。这个时代,哪怕娄昭君是个普通民妇,还犯了杀人罪,但若是她的儿子高演闯入监狱去见她,愿意替她受刑,官府都要看情况表扬。何况是一国的太皇太后和地位最高的嫡系宗王?
如果太皇太后病了,那还就更要给高演探望了,否则高殷阻碍人家母子见最后一面,更不是人。
皇权因为皇帝而存在,但皇权並不独属於皇帝,它自有一套运转的规矩,皇帝只是其中受益最大的人。即便是皇帝,或者说正因为是皇帝,才更需要在某些时候守规矩,比如构成皇权基础的孝道就是一条底线。
当皇帝自己违反了这些规则时,“望之不似人君”的评价就会开始蔓延,继而被人往夏桀、殷约头上套,地位开始动摇。
尤其是高殷此刻刚刚登基,他的面目才和大齐这副身躯连接上去,更不能落人口实,也没人想追隨一个刻薄寡恩的主。
因此这种时候,娄昭君也被请了出来,坐在最上座。
其下一些是太后李祖娥,之后就是帝后高殷夫妇,以及公主、皇子、宗王诸人。
高氏与姻亲坐满前殿,中场则是重要的王公勛贵,如段韶、斛律光、娄睿等人,再之下是魏收邢邵赵彦深等朝廷高级官员,一直坐到殿外,从一品以下到六品以上,皆陪同参观。
即便只是平凡的驱鬼仪式,可这么多政治家凑在一起,就成为一场政治性聚会了。
高殷双手合於胸前,肃立拱手行揖礼:“天命承桃,孙惟稚冲。伏惟圣祖母陛下慈训弘宣,谨拜稽首以闻。”
隨后双膝跪地,俯身以额触地,重复两次,口呼:“孙皇帝殷,谨拜问太皇太后陛下圣躬万福!”
娄昭君看上去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端坐受礼完仍发著愣,直到身边的婢女提醒,才回过神来,低声回应著:“皇帝陛下孝思虔至,老身甚慰。赐座。”
后面是转头吩附婢女,婢女取来坐席,高殷象徵性地一座,隨后起身,继续朝著李祖娥下拜,
说著差不多的话。
李祖娥的表现倒恳切许多,轻招手,命高殷上前来,拉著他的手:“至尊临轩御极,当以九鼎为心,惟祷陛下圣体康绥,麟趾延祥。”
“谢姊姊关爱,儿愿姊姊玉体康寧,长乐未央。”
高殷与李祖娥亲密一些,旁人不会说什么,毕竟是亲母子。
隨后高殷回到皇后身边的位置,诸亲贵百臣,根据亲疏官位,最下至四品官员,都上来向太皇太后、太后、皇帝与皇后祝拜。
最先上来的是高演,刚说完话想要退后,就被娄昭君拉住了手:“演儿,勿走,陪在阿姊身边2
高演眼眶一红,强力止住眼泪,回头看向高殷。
眾臣隨之一起看向高殷,高殷默默点头,高演才能跪著侍奉在娄昭君左右,她始终抓著自己孩子的手,半点都不松。
之后又是她最小的儿子高济,娄昭君似乎没认出他:“你是谁?”
“母——太皇太后,儿臣是您最小的孩子啊!”
高济欲哭无泪,娄昭君仍是摇摇头,看向高演:“你认得他吗?”
高演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娄昭君奇怪:“你哭什么?”
“对了。”她忽然站起身:“湛儿呢?他怎么不在?”
高济想张口,被旁人扶下,高殷扫视群臣,见到臣子们面露悲戚哀伤,还隱约有著愤怒,又看向高演。
高演扶住娄昭君,轻声劝说:“九弟他在晋阳呢,晋阳是国本,他在那里镇守。”
“哦。哦——是这样。”
娄昭君点点头,坐了回去,又忽然抓住高演的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您的身体稍好,我就请求至尊让他回来。”
高演说著,看向高殷,娄昭君也一同看了过来:“皇帝陛下,可以让步落稽回来吗?”
高殷连忙跪下行礼,回復著:“圣祖母言重了,今夜方相驱鬼,也正为九叔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