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望著场中列阵的少年,忽然觉得胸臆间涌起一股热流。
指尖在琴弦上骤然发力……
曲调陡然拔高,如铁骑突出刀枪鸣,惊得檐角宿鸟振翅。
就在七弦震颤不已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清朗的笑。
刘方指尖一滑,琴弦发出一声锐利的颤音。
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立著道素白身影。
眾人纷纷隨之望去,倒也没有什么敌意。
毕竟能这个时候被暗桩放进来的,不可能是外人。
唯有徐奉审视著这个少年……
那少年遥遥拱手,环揖一周:
“延,见过元义公,见过诸君。”
刘方看清来人,面露喜色:
“坚寿……”
此人,正是皇甫嵩嫡子,皇甫延,字坚寿。
就是在皇甫府时,在皇甫嵩身后,跪地立誓的那个少年。
也是被徐奉摸过头的那个少年。
按理说,皇甫延的年龄距离及冠还差一截。
但是,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是可以提前及冠或者取字的。
而皇甫延提前及冠的原因,便是皇甫规病重。
因为皇甫规也好,皇甫节也罢,都深知皇甫嵩的性子,不指望皇甫嵩能照顾好皇甫氏。
“嵩儿性如璞玉,难堪传家重负……”
言下之意,便是將皇甫氏未来的兴衰,尽托於再下一代的皇甫延肩头。
於是,合族决议为其提前取字,望以成人之礼激其志、束其行。
其名为延,本就为延绵之意。
“坚寿”之字,则化用《淮南子》:
“形神气志,各居其宜,以隨天地之所为。”
所谓“坚”者,內修神志如岩崖峙立。
所谓“寿”者,外显形气若松柏长青。
名与字两相映照。
既寄望此子修身立世以承血脉,亦盼其能如砥柱中流,不失皇甫氏之风骨,且坚且寿。
……
皇甫延踏过青石阶,走到近处,作揖及地:
“延,深夜叨扰元义公,还望海涵。”
未等刘方开口,皇甫延已从袖中取出一封缄口的素笺:
“本想早些登门,却闻公近日案牘劳神,故不敢惊扰……”
“今夜叔祖父忽传急令,言桥公子女来此,著延携书速至,只说公见字自明。”
刘方指尖掠过封泥,心中已有明悟。
他暂且將信收入袖中,忽然抬眸:
“坚寿,方才汝在院外为何大笑?”
皇甫延不由摸了摸鼻子,斟酌片刻后:
“这……实因元义公琴音……有些別於常人……”
说著,他耳尖骤红:
“不……是……非是俗耳能辨的雅音……”
皇甫延话音刚落,憋了半天的许劭再也忍不住了,笑声翻滚而来。
封諝垂首盯著石缝,只是轻摇,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中寒门子弟面面相覷,唯有荀彧连连叩著剑柄轻笑。
桥兰看到荀彧的模样后也绷不住了,手中令旗隨著笑意轻颤。
刘方目光扫过眾人,哪还能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敢情这些人是嫌他琴弹得古怪?
前世,孤的琴技可是与蔡邕並肩。
莫非,是孤太久未抚琴,有些生疏了?
想罢,刘方上下打量皇甫延,忽而长嘆:
“虎父无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