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望向漫山寒梅浅笑:
“竟能让这荒山生香,让顽石含情。”
枝椏间漏下的阳光正聚在墓碑上,將“袁成之妻”四字映得发亮。
袁绍摇著头,不由低嘆:
“她生前唯爱梅,总言'草木本无心,因人始有魂',此刻竟能从君口中得了迴响……”
“只是可惜……她见不到今日这满山盛状了。”
刘方拔开酒囊封口,青梅酸涩已过,甘甜浮现。
他啜饮一口:
“某瞧这些梅枝都朝著墓碑倾斜,倒像是在护著什么。”
“君看得细……”
袁绍神情突然暗淡:
“家母曾言,人活一世如梅开一遭,开时不避风雪,落时不恋枝头。”
“不必在意许多……就像这梅,生在荒山野岭也能活得肆意。”
他望向过墓碑上的苔痕:
“临终前她说,若有朝一日,她不在了,也会化作这梅林中的一颗伴著某。”
“如今看来,倒是应了她的话……”
山风穿林,残梅簌簌而落,沾了袁绍鬢角未乾的泪痕。
“令堂若能知晓君之用心,看见君今日之风度,定会说'吾儿终成栋樑'。”
袁绍抬头,眼中泛起微光:
“君倒真是位妙人,区区几言,竟让某如此失態。”
刘方挥了挥手,递过酒囊:
“母有慈心,君有孝意,何来失態一说?”
“若君不嫌,可愿与某共饮赏梅?”
袁绍洒脱一笑:
“君有意,某岂敢推辞?”
接过酒囊时,两人指尖相触。
袁绍触到薄茧,再观其气度……
此人不似寻常士族子弟。
无妨!
且先痛饮一口。
“好个洒脱儿郎!”
刘方见状抚掌而笑,指向石罐中斜插的寒梅:
“某常闻,梅有三德……”
“未放时藏香,开时傲霜,落时化泥。”
“某以梅观君,君恰时那未放將开之梅。”
袁绍顿时正襟危坐:
“愿闻其详。”
刘方拂去膝头落梅:
“未放时藏香,是君蛰伏汝南,广纳有识之士。”
“所谓將开,正如君守孝六年,暗中筹谋,欲行之事……”
话音未落,袁绍浑身一震:
“君……究竟何人?”
说著,袁绍手已经按在腰间佩剑之处。
山风忽然转急,徐奉见状上前一步。
刘方却不答,逕自折下一枝横斜的梅枝:
“某曾见匠人雕梅,先削去旁枝,方显主干崢嶸。”
他將枝条轻轻放在墓前,断口处渗出的清液在石面上蜿蜒:
“令堂当年种下第一株梅时,可曾想过今日成林?”
这话如重锤敲在袁绍心上。
“敢问先生……”
袁绍忽然长揖及地,素白衣摆沾满梅瓣:
“若要成林,当断几何?”
他抬眼时,阳光正穿过梅枝间隙,刺在脸上。
刘方凝目片刻,缓缓俯身,扶起袁绍:
“梅开三度需待雪,而君之雪……”
“今日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