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一道低声嘆息,还是那句熟悉的话:
“忍忍吧,嫡系终究是……”
这件事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他与袁绍的共鸣,始於祠堂外相似的雪。
是同样被踩在泥里的出身,同样早失怙恃的孤寒。
还有嫡系口中的那一句“贱种”。
而许攸初见时的桀驁,像极了当年在许氏宗祠前攥紧拳头的自己。
他虽然名义上属於汝南许氏,但实际上与寒门子弟无异。
等长大后,他亦是怀才不遇,处处碰壁,甚至狼狈到流落街头。
……
雒阳城西的破庙里,许劭蜷缩在草蓆上,单薄的青衫挡不住腊月的寒风。
他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袖袋,指尖触到襟口磨破的线头。
正当他昏沉间,庙门“吱呀”推开,风雪卷著个年轻身影进来。
那人解下狐裘披在他身上,又递来一碗尚温的肉粥。
“可是汝南许子將?”
他捏著粗瓷碗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粥液溅在掌心,却不及心中震动。
……
此人,正是刘方。
在刘方引导下,他也渐渐开始改变,至少表面上低下了高傲的头,去找了从兄许靖。
之后一步步藉助许靖的名气,披著汝南许氏的虎皮,做起了月旦评。
如今的许子將名满天下,可谁又知在破庙的风雪里……
是明公,给了他认可和尊严,包括希望。
“子將之才,当评天下,而非困於宗族……”
……
炭盆突然发出“噼啪”爆响,惊得蹇硕不慎碰倒了案上灯台。
“誒……”
封諝无奈摇头,伸手扶正灯台。
这阵骚动声,將许劭从回忆中扯了出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滴水声敲在青石上,比刚才的雨声更显清亮。
许劭望著刘方立在门边,恍惚又看见那年破庙中少年的身影。
他匆忙起身,走至近前:
“劭必不辱使命。”
刘方回头,看著许劭眼中的炙热……
当年他解下狐裘时,那书生浑身僵硬如冰,直到热粥下肚才落下泪来,却咬著牙不肯承认自己出身汝南许氏。
再看今日之许子將,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真好……
“大世將启,诸位放手去做便是!”
说罢,刘方推开木门,雨后的风挟著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庭院里的积水映著天光,他大步迈出门去。
蹇硕腆著肚子第一个跟上,许劭与封諝並肩而行。
待刘方站定,眾人相视一笑,纷纷拱手作揖:
“喏!”
忽然听见廊下也传来个憨憨的声音:
“喏!”
眾人转头,只见一直守在门外的徐奉摸了摸后脑勺,也莫名作了个揖。
发冠上还沾著几片树叶,不知道是何时蹭的。
刘方一愣,不由展顏而笑。
隨之,笑声此起彼伏。
“天晴了,走吧诸位……”
风起。
蹇硕的麾下在街角开始集结。
封諝的密报在袖中沙沙作响。
许劭,则独行在这雨后的长街上……
从没有什么汝南许氏的盛名才子,他只是刘元义身侧的许子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