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桥竹的刘方,此刻在荀彧眼中,倒真像个寻常人家哄孩子的父兄。
“元义公,彧有一事不解……”
“边走边说。”
刘方抬了抬下頜,示意前方更宽敞的石道,率先一步踏过积水。
荀彧敛了敛衣摆,终於有了几分少年应有的模样,快步跟了上来。
“此等密詔,为何要示於彧?”
洞壁渗水在脚边匯成细流,倒映著两人交叠的身影。
刘方与荀彧並行,伸手触到荀彧那单薄的臂膀。
谁能想到这臂膀,有朝一日將撑起汉家最后的一抹荣光……
“吾知你心中疑惑。”
刘方的声音沉下来,在石壁间盪出淡淡回音:
“今日所见,荀郎当知轻重……”
“若有人问起,当如何答?”
荀彧眸光一凝,手指骤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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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言今日隨父省亲,未曾涉足他处。”
“好。”
刘方頷首,忽然转身直面少年:
“那若来日山河崩裂,群雄並起……”
“可会执他人之戈,助其裂土封王?”
暗渠里的风突然静了。
“彧此生……”
洞壁上的水珠凝而不落,將两人的呼吸声衬得格外清晰。
“唯愿头戴汉冠,身服汉綬,纵死不敢忘忠义二字。”
刘方抬手替荀彧拂去肩上落尘:
“既有此心,为何不能让荀郎见这詔书?”
“可是……”
荀彧注视著刘方眼中灼灼的光:
“彧与公不过初次相见,又兼年幼……”
刘方挑眉,“年幼?”
“听闻荀郎过目成诵,七岁能辩玄理。”
“张子房年少时曾椎击秦皇,行任侠之事。”
刘方忽然抬眸凝视荀彧:
“可吾观荀郎,来日未必就输那博浪沙中的子房。”
荀彧猛地抬头,刘方眼中翻涌的情绪让他胸口发紧。
仿佛眼前人不是初见的宗室贵胄,而是相识多年的故交。
他踏前半步:
“彧斗胆一问,元义公所谋之事……”
刘方驻足,“荀郎可曾见过,饥民遍地,易子而食?”
“可曾见过胡人掳掠,被踏碎的汉家旌旗?”
刘方拍著荀彧的肩膀,“还有一问……”
“荀郎出自潁川荀氏,可知世家之患?”
水珠从头顶石缝坠落,啪嗒一声打在荀彧鞋面上,惊起他一阵恍惚。
此刻,荀彧只觉浑身发烫,支吾片刻,才吐出二字:
“彧……知。”
石洞里的水滴声突然清晰起来,一声接一声,敲在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里。
“敢问元义公,可是欲效仿世祖光武,三兴炎汉?”
適时,桥竹突然挥舞小胳膊,奶声奶气地跟著念:
“兴……汉!”
稚嫩的声音撞在暗渠四壁。
刘方望著桥竹,唇角微扬:
“大志何须年高,稚子尚知是非……”
话音未落,荀彧忽然撩起广袖,作揖及地,发间竹簪险些滑落:
“彧虽年幼,却知忠义二字重若千钧,若公不弃……”
他抬头时眼中燃著那份独属於“荀令公”的光芒。
“愿入公门下,学经史,习谋略,待及冠之年,必为前驱,纵死无悔。”
“好!”
刘方伸手覆在荀彧冰凉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