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节度府要不了这么多人,但是吃白粥也先养着。
生怕对方不要。
“算你运气好,可以带家属,但是说好啊,并不能吃饱肚子,仍然要挨饿,顶多不饿死,如果想要吃饱,还得找个活干才好。”
“能不饿死就行。”
汉子饿怕了,几日没吃东西。
开春之后,数月没有下雨。
从关外到关内,除了水源丰富的地方还能水浇地,别的耕地已经荒废,大同原来的耕地都有四成彻底荒了,剩余的也有一半受到影响。
更让人绝望的是,仿佛天下都旱了起来。
外地人带来的消息,无论是什么地方都在闹旱灾。
陕西、山西、河南、山东、京畿、四川.连水资源丰富的湖广和金陵与浙江都有部分的湖泊枯竭。
关外原来的牧场一半以上牧草枯萎。
想要养活原来的牛羊马匹需要数倍的牧地。
很多牧户低价卖出牛羊马匹,然后被大宁那边的商户收购,那边急需要牛羊马匹,算是缓解了关外的灾情,可关内的灾情怎么办。
去年开荒的耕地。
归化城周边总计三万亩耕地,别处合计四万余亩,原指望今年丰收,如今倒好,能有三成的收获都能菩萨保佑了。
许多百姓靠着肩膀去河边提水回来给耕地浇水,用自己的命在争命。
节度府压力巨大。
曾直嘴角起泡,向王信汇报账房的结果。
“各商行租用军备马匹的费用,经过核算后,大概入账了十六万余两,但是聚众昌今年生意大减,不光是聚众昌,各家今年生意都锐减,两家薛家商号也是如此,倒是鸟铳厂火炮厂生意持平,可盈余并不大,算下来,合计收入三十一万七千四百余两。”
“全军目前的开支需要七十二万五千六百余两,朝廷只发了军费不到二十万两,缺口二十六万余两。”
曾直满脸后怕。
“如果不是节帅去年推出的商行开脱雇佣军队之举,不光减少了军费开支,还能获得收益,那么缺口就不是二十六万两,而是七十万两。”
商人养活军队,一正一负,差距大的惊人。
商人不光养活了万余士兵,并且开出两倍多的军饷,节省了二十八万八千多两银子,还提供了十六万余两的入账利益。
算起来就是四十四万八千余两。
二十六万两的缺口,虽然足以令人焦头烂额,可要是再加上近四十五万两银子,曾直可以说彻底绝望了,想想都令人窒息。
“如果去年少点钱就好了。”
严中正知道自己这话不对,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依然感慨了出来。
谁也不知道今年的局势会如此严重。
去年又是买牛,又是大量招揽工匠大夫等,还给灾民们赈灾,前前后后了三十多万两银子,直接让帅府银库见底。
王信没有理会严中正的抱怨,平静的问道:“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曾直无法向节帅这冷静。
说实话,光这份气度,曾直就佩服无比,反正面对如今的局势,他是半点轻松都没有,当即回道:“五万四千八百余两,不过口粮有十六万四千余石,草料二十八万七千余石。”
王信不争粮,但是也不卖粮。
五万五千将士,一万二千余名吃商家的,但是依然要备着,足够全军将士吃用七月。
草料不足,只够全军马匹牲口吃一个月。
但是还有关外,只不过去走的更远,马匹牲口的伤病率会上升。
曾直有件事不得不提醒,郑重的向王信说道:“涌入大同的灾民至少在五万以上。”
大同是边地,是逃荒往山区里逃?奈何大同的名声在周边传来出去。
这可是五万张嘴。
“虽然节帅每日只给五合,也就是半升米,但是人太多了,这灾情只怕今年都歇不了,难道要养活一年?虽然每日只有一碗粥,一年下来也得六万石啊。”
曾直等着王信的决定。
军粮只够七个月,现在粮价冲天,许多粮铺都不卖米了,而朝廷的钱银拖欠了数月,鬼知道下个月的军饷什么时候发。
“你们说,东平郡王会不会造反?”
严中正听着曾直的账目头昏眼,在自己的册子上涂涂改改。
众人惊呆了,纷纷看向严中正。
“为什么?”王信也想不出,严中正是怎么得出东平郡王要造反的结论。
“各处军镇已经二十几个月拖欠军饷,虽然今年总算发了一些,可粮价涨到了什么情形?发了等于没发,可武官们只是流官,没有人愿意造反。”
严中正越说越坐的端正,回到了自己的领域,变得越发自信,“但是东平郡王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就像咱们一样,咱们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下面军士饿肚子?”
东平郡王是实封的郡王,天然要为下面的将士负责。
这也是东平郡王权力的基石。
同样的道理,如果不是西军士兵支持自己,自己能回到大同成为节度使吗。
那如果大同士兵们吃不饱肚子了,谁还会支持自己这个节度使,大同军镇与别的军镇还会有什么区别?
一言九鼎向来不是凭空得来。
“造反应该不至于。”曾直打开了思路,不否认严中正的推测,当他是辽东大户子弟出身,对辽东更加熟悉,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但是会对辽东都司下手。”
话音一落,曾直冷汗直流。
对辽东都司下手,独霸辽东,为了什么?
为了粮啊。
大户家里还是有粮的,犹如节帅府,毕竟底蕴深厚,粮库里一定要有粮。
何况大户们,哪家不积蓄个几年的粮食。
他们家在辽东就是大户,仿佛看到了灭门的危险。
王信沉默了起来。
打大户分粮食,方法至少是对的。
但是打了大户,秩序也就彻底崩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东平郡王走出这一步,与辽东的大户就是不死不休了,必然影响到朝廷对他的态度。
那么自己呢。
自己该做什么选择。
天灾人祸。
这才第二年,还有五年呢,五年后也不是彻底结束,只是减轻了些,开始了恢复。
如果再加上人祸。
大周果然如红楼原文里所预示的——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真是令人绝望的末世啊。
王信不信周吉甫能解决目前的天灾,也不信他能扭转原文里的预示。
他不是救世主。
那么自己该如何保家卫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