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阴差阳错
却说陈斯远用过晚点,五儿便端了解暑的酸梅汤来,內中还浮著碎冰。
陈斯远啜了一口,顿觉通体舒泰。恰此时晴雯兴冲冲迴转,满脸都是笑意,越过五儿凑到近前,扯了陈斯远的胳膊便道:“大爷,是夏竹来寻我,说打苏杭来的绣娘到了,如今就安顿在铺子后头。二姨娘明儿个约了我去检视一眾绣娘的手艺,还说要大爷给介绍营生呢。”
“绣娘到了啊,”陈斯远撂下酸梅汤道:“等你那喜铺开了张,回头儿我去內府寻寻门路,看看能不能討些绣补子的活计。”
晴雯便笑著应下,面上不以为意。与尤二姐开喜铺,完全是受了尤二姐攛掇,且那会子晴雯还留在新宅,陈斯远三五日才过去一趟,晴雯百无聊赖这才应承下来。
实则自打晴雯发卖了一套屏风,她如今手头存了几百两,可算得上是小富婆了。如今又隨著陈斯远来了清堂茅舍,心下想的是每日家多与陈斯远亲近亲近,对那喜铺营生反倒不如先前那般上心。
陈斯远见此便道:“既拿定心思要开喜铺,你自个儿总要上上心。银子都砸下去了,难不成还要等著亏本?”
晴雯瘪瘪嘴,道:“能赔几个银子?大不了我再绣鞋炕屏、屏风,不过几百两银子有几个月功夫也就赚回来了。”
陈斯远哭笑不得,正待劝说晴雯,谁知外间忽有芸香道:“大爷,宝二爷房里的袭人姐姐来送瓜果了。”
一旁心不在焉的晴雯顿时来了精神,柳眉倒竖、霍然而起,蹙眉道:“她来做什么?”
陈斯远情知晴雯瞧不上袭人,便拍了拍其肩膀,道:“许是有旁的事儿吧,你不爱见她就先去书房里避一避。”
晴雯冷笑道:“此间又不是綺霰斋,要躲也是她躲。”
陈斯远笑了笑,便吩咐引袭人入內。须臾光景,香菱便將袭人引入內中。那袭人瞥见晴雯只略略頷首,旋即规规矩矩朝著陈斯远敛衽一福,起身道:“远大爷,今儿个太太庄子里送了些甜瓜,老太太吃著都说好,二爷便说给各处送送。”
说话间將篮子递上。晴雯白了其一眼没言语,五儿上前要接,谁知袭人挪了篮子避开,挪步上前將篮子放在桌案上,起身之际趁著无人瞧见又朝著陈斯远递过去一个眼神儿。
陈斯远顿时心领神会,笑道:“回头儿代我谢过宝兄弟。”
说话间探手入篮,略略翻腾便摸到一张纸条,陈斯远不动声色捏在手心里。那袭人也不多留,又敛衽一福道:“我还要往大奶奶处去送,这就先走了。”
陈斯远笑著应下,自有柳五儿相送。
待其一走,晴雯立时啐了一口,骂道:“假模假式的,实则心思最多!”
说罢又提了篮子,自去洗甜瓜。
陈斯远挪步进书房,掌了灯观量那纸条,见其上只写了『戌时初刻櫳翠庵相会』的字样,心下不禁暗忖,莫不是宝玉回来后说了什么,袭人这才急匆匆来告知?
因时辰还早,陈斯远便落座书房捧起书捲来。没一会子,晴雯去而復返,送上一盘洗乾净切成块,又细心挖去瓜瓤的甜瓜来。
陈斯远尝了一些,的確香甜可口。又见晴雯不大高兴,便逗弄著餵了晴雯几块,这才让晴雯转嗔为喜。
待戌时才过,陈斯远推说屋中闷热,便要自行往园子里游逛纳凉。香菱又追上来送了个香囊,说是下晌时黛玉所赠,带在身上有驱蚊之用。
陈斯远戴了香囊,出了清堂茅舍一路先行往西,继而这才从无人居住的怡红院兜转过来,到了櫳翠庵前的方厦圆亭左近。
他正四下观量呢,便听山门里遥遥传来招呼声,定睛瞧去,便瞧见袭人半遮了身形在山门后,身后正是枝繁叶茂的红梅。
陈斯远快步凑过去,二人旋即掩身红梅之后。
此时天光昏暗,弦月初升。
袭人外衬松绿底子秋菊纹样缎面交领长背心,內著縹色方口立领袄子,下穿白纱裙。头上只一根银釵,另有素净茶贴鬢。
“远大爷~”
袭人低低唤了声儿,便任凭柔荑被陈斯远擒了去。
陈斯远道:“可是有事寻我?”
袭人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实则她就是心思不顺!宝玉一去好些时日,今儿个本待袭人值夜,可下晌宝玉午睡时,连连嚷了几声儿『王爷』『琪官』,又卷了被子在床榻上翻腾。袭人初时还不解,待回过味儿来顿时噁心得不轻!
因是便推说身子不大爽利,与麝月换了差事。待伺候过宝玉用了晚点,心下愈发彆扭,加之有些时日不曾寻陈斯远了,这才借著送甜瓜约陈斯远相会。
陈斯远察言观色,虽不知袭人为何如此,心下却哪里不知其心思?当即挑了袭人下頜,一手揽了腰肢,猛地往怀中一带,那袭人便惊呼一声儿贴在其怀中。
“远大爷……”
陈斯远调笑道:“小蹄子,如今胆子愈发大了,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袭人被勾搭得心下燥热,飞了媚眼道:“自打妙玉一去,此间就少有人光顾,远大爷……”
一边厢一说著,袭人一边厢探手勾住陈斯远的腰带,內中之意不言自明。俄尔,腰带鬆开,陈斯远轻按袭人头顶,这丫头便乖顺地蹲踞下去。
谁知正待施为,忽而便听得有人声由远及近。
袭人唬得赶忙起身往红梅后躲避,陈斯远三两下系了腰带,抬眼往山门外观量,便见一袭朦朧身影跌跌撞撞而来。
当下蹙眉吩咐道:“你且藏好了,我过去瞧瞧。”
袭人战战兢兢自是不迭应下。待陈斯远抬脚往山门外而去,袭人又忍不住从红梅后探出头来观量,奈何隔著太远,天色又愈发暗淡,因是实在瞧不清来人是谁。
却说陈斯远缓步而行,待异样平复方才快行起来。遥遥便见那身形先在月洞门左近歇息了会子,又跌跌撞撞往这边厢行来。
待凑得近了这才瞧清楚,来人一袭米白对襟纱衫,內衬米白绣抹胸,下著浅紫纱裙,头插石榴石金釵,鬢贴大红茶,面上眉头紧蹙,一双凤眼朦朧,口中兀自娇喘喃喃……却正是王熙凤!
陈斯远愕然不已,全然没想到凤姐儿著了道,眼看凤姐儿要扑倒,赶忙疾行两步將其搀扶住,口中说道:“二嫂子这是怎地了?”
凤姐儿抬眼相看,顿觉心下愈发委屈!
平儿果然不曾扯谎,那药粉用下不过须臾,饶是凤姐儿心志再坚,也沦落了个身下泥泞、浑身燥热!
这般窘態,凤姐儿不想落入人眼,更不想违心与贾璉那廝凑在一处,於是便专捡著无人之处跌跌撞撞而来。凤姐儿成婚好些年,早知人事儿,自然不似那等闺中姑娘家。
那起子虚凰假凤、龙阳手段,凤姐儿也略知一二,正想著寻个僻静无人处自行解决呢,谁知越走身子越软,眼看支撑不住,偏又遇见了陈斯远!
刻下凤姐儿愈发燥热难耐,只强忍著这才不曾扑在陈斯远身上。她紧咬下唇,恨不得咬出血来,忽而便想起前几日梦中旖旎。
“二嫂子?”
陈斯远不知所以然,只当凤姐儿病了,探手便去摸凤姐儿额头。入手果然滚烫,陈斯远正待说些什么,谁知凤姐儿忽而一把攥住陈斯远的手腕,隨即一口咬在陈斯远的食指。
“嘶——”
陈斯远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待说些什么,忽而便觉丁香舌卷在食指上……待定睛观量,此时瞧清楚凤姐儿媚眼如丝——这是……凤姐儿著了道?
他却不知,凤姐儿这会子心思百转,暗忖先前梦中相会,只怕自个儿早就生出覬覦之心。如今自个儿这般窘態,偏生又遇见了远兄弟,可见这冤家……自个儿是躲不开了。
王熙凤素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她与贾璉早没了情分,如今又彼此厌嫌……可平儿也不曾说错,总要有个孩儿傍身才妥当。既如此,生个孩儿便是!
凤姐儿拿定心思,撒开陈斯远的手,双臂一径环在陈斯远脖颈上,螓首上凑,丹唇好似雨点一般落在陈斯远脖颈上。口中兀自呢喃著:“给……给我……好热……”
陈斯远怔了会儿神,这才推开王熙凤。凤姐儿容貌姣好、体格风骚,若说陈斯远不曾覬覦,那是骗鬼呢。
可凤姐儿性子太过泼辣,陈斯远生怕招惹了便惹上一堆麻烦,这才对其礼敬有加,不敢有半点轻浮撩拨。谁知此时情势转易,反倒是凤姐儿往自个儿身上扑。
陈斯远便肃容问道:“二嫂子,你可识得我是谁?”
“识得……你,你是远兄弟。”
陈斯远盯著那一对凤眸道:“还算有些神志,既如此,我寻了冰水来为二嫂子退热可好?”
“不要!”
也不知凤姐儿哪里生出的气力,竟死死搂住陈斯远的脖颈,隨即又朝著其身上乱啄乱吻起来。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陈斯远又不是善男信女,人家凤姐儿都不在意,他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心下大动之余,忽而想起还有个袭人,陈斯远蹲踞在方厦圆亭旁的小径上,忙扭头观量。隱约便见袭人正歪著头打山门里往这边厢观量。
陈斯远赶忙衝著其摆手连连,一手抄起凤姐儿膝弯,先行往曲洞而去。
那袭人得了示意,三步並作两步,紧忙出了山门,绕櫳翠庵而走,又从庵堂与玉皇庙之间的甬道匆匆下来,快步朝大观园外而去。
却不提袭人心下狐疑、猜忖陈斯远抱著的到底是哪个姑娘,却说陈斯远与凤姐儿两个在石洞中好一番缠绵,因此间时常有婆子来巡视,是以陈斯远又抱著凤姐儿回了櫳翠庵山门里。
当下解了衣袍作席,须臾便与凤姐儿滚作一团。
俄尔,凤姐儿得偿所愿。
待春宵几度,凤姐儿便是连叫嚷的气力也无,真箇儿是娇软软釵墮云鬢乱,美畅畅身颤柳腰酥。
眼看戌时將过,凤姐儿药力褪去,强撑起身形便要走。待行出去两步,又驻足扭头瞧了陈斯远一眼,羞赧道:“今日之事……来日得空再与远兄弟交代。”
丟下一句话,凤姐儿便快步而去。
陈斯远施施然靠坐红梅,缓了须臾这才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胡乱甩了甩披在身上,这才悄无声地往清堂茅舍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