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禁府查案
“可惜了”沈有容一怔,疑惑地问骆养性道:“什么可惜了?”
“呵呵呵。”骆养性眨了眨眼睛,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被海风耽搁,因此比李总兵他们晚到王京,失了首功,是一件可惜可叹的事情。”
沈有容深深地看了骆养性一会儿。他下意识地觉得骆养性话里有话,但也没有再质疑追问,而是顺着话说道:“听林佥使的意思,李总兵他们应该还没有进入汉阳吧,大概只是听了什么风声。”
“哦?是吗.”骆养性接过话,转头就用朝鲜语抛了出去:“林佥使,有别路明军进入汉阳,或者向汉阳发过什么通知吗?”
“应该没有。”林承业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位身着华服的武官竟然也能像随从的通事官那样说出一口流利的朝鲜语。
“那你们的王世子为什么会行‘肃宗灵武故事’呢?就因为他改名之前叫李亨?”骆养性直接同林承业对话,黄百户则在沈有容的身边耳语做同声传译。
“这”林承业一时语塞。公然讨论宫廷政变,乃至随意直呼世子的大名,这可不是他一个臣子能做的。
“不好说?那我换个方式问好了。”骆养性转而问道:“汉阳为什么要戒严?”
“大概是为了防止骚乱吧。”林承业回说。
“什么骚乱?”骆养性追问。
“在下只在汉阳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好几顿饭都是在马上吃的。朴领相、柳判书他们也没有特别对在下解释什么。所以,在下实在不是很清楚.”林承业有些心虚,因为他在离开昌德宫之前,明确地听见了“查案”“防备”这样的词汇。林承业不知道详情,但就是用脚指头想他都知道,在这种时候,需要王世子防备的案子,只能反贼搞出来的逆案。
林承业不想跟天朝官员讨论这种容易给自己惹出一身腥臊的问题,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不过在下以为,别路明军应该已经进入京畿道了。”
骆养性倒也没多想,毕竟是宫廷政变,全城戒严也很正常。他顺着话问:“你怎么知道别路明军进入京畿道了?”
“监护檄文!朴领相曾经无意说过,江华、长湍、坡州那些地方都收到了那道别路明军传布的《监护朝鲜国檄》。”话说到这儿,林承业突然想到了朴承宗呵斥他的事情,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委屈:这分明就是两路明军嘛。既然汉阳方面先得知了消息,还要各地恭迎,就应该主动把决定广布出来啊,凭什么反过来指责他们!
“江华、长湍、坡州,李总兵他们还真的进入京畿道了.”沈有容听着翻译,小声喃喃。
骆养性睨了沈有容一眼,见他只是自言自语便接着问:“这些地方到汉阳有多远?”
林承业快速收拾情绪。“最近的坡州到汉阳差不多八十里地,比仁川稍远一些。”
“沈提督,”骆养性笑着对沈有容说,“看来我们可以向皇上发捷报了。”
沈有容点头回应,却道:“还是等进了汉阳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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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以南、汉江以北的官道上,令旨迎军使兵曹参判张晚,迎军副使议政府检详郑斗源,以及使团书状官礼曹佐郎高用厚正并辔而行。他们的身后,除了随行的其他使团成员,还跟着一支来自义禁府的巡卫队。
两队人马同路不同差,迟早要分开。但是张晚却不知道这支临时跟上来的巡卫队会在什么时候,在哪个路口与他们告别。
张晚不想和这些人告别,希望他们在那个应该分开的岔路口默默地离开。要是没有这些个糟心伤胃的破烂事儿,他是绝不愿意和这些杀人无算、残害忠良的刽子手同路而行的。
不过就像糟心事的到来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样,巡卫队领队官具峕伯(峕,音同“时”)那张讨厌的脸,也不是张晚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张参判,郑检详,高佐郎。”一阵加速的马蹄声之后,同知义禁府事具峕伯带着两名义禁府都事来到了张晚三人的身边,一下子就把这条还算宽阔的官道挤得只剩下一点边缘了。
“具同知要走了吗?”张晚忍着心里的反感,笑对具峕伯。
“很遗憾是的。”具峕伯脸圆肩宽,笑起来活像一个慈祥的弥勒。“我们查过了,延佛寺就在卧牛山那边。”
“卧牛山”张晚不想和具峕伯多嘴废话,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在哪里?”
“其实下官也不是很清楚。但听下面人说,从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再走个三四里地就能看到卧牛山了。”具峕伯抬起手,遥指远处一个十字形的岔路口。
“原来如此。”张晚点点头,笑着说出一句丧气话:“北营哨所那边连个现行犯都没抓到,现在时隔一天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了吧?”
“再怎么也得试试嘛,蛛丝马迹总是有的。”具峕伯呵呵一笑。“再不济,把咱们李判事的轿子找回来也好啊。您可能不知道,那抬轿子可是用上好的福建黄梨木打造的呢,别说木料工费,光是运费就了上百两银子。”
“嚯哟,还真是奢侈。”张晚感叹一声,忍不住讥讽道:“怎么不用金丝楠啊?”
“这不行,僭越了啊。难道张参判不知道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地方的能用金丝楠吗?”具峕伯笑着反问,语调里听不出任何嘲讽的意思,但张晚还是觉得对方这是在埋汰自己。
“呵呵。”张晚被哽得只能干笑,“那就祝你们查案顺利,马到功成了。”
“借您吉言,路上小心。”具峕伯把缰拱手,接着操纵马儿减缓速度。使团与巡卫队就此分离。
待使团末尾的挑夫完全脱离岔路口,具峕伯突然猛挥缰绳,并大喊一声:“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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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刻钟后,具峕伯带着手底下的一众人马来到了卧牛山下。
卧牛山不是什么大山,说白了就是一个南北跨度不到二里地的小丘陵。巡卫队四散开来,很快就找到了掩映在树林间的寺庙建筑。
“具同知,我们找到延佛寺了。”都事黄廷悦骑马来到汉江边上,此时的具峕伯正牵着马在汉江边上吃草饮水。
“哪儿呢?”具峕伯转过身望向身后的卧牛山。
“入口在山西,这边看不见。”黄廷悦遥指道。
“嗯。”具峕伯点点头,抬手拍了拍马屁股。接着一个翻身灵巧地跨上了马背。“那边儿有个小村子,你带几个人去把他们的乡老逮过来。”具峕伯转过头,朝山南水北路边的一个小聚落扬了扬脑袋。
“带去延佛寺吗?”黄廷悦问道。
“不然呢”马儿奔跑起来,将具峕伯短促的反问拉成了一个长音。
黄廷悦的指引很模糊,但具峕伯还是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通向延佛寺的山口。原因也很简单——那里站着两个牵马的巡卫。
“有人上去了吗?”具峕伯翻身下马,递出缰绳。
“都去通知其他兄弟集合了,”右边那个接绳的巡卫说。“就我们两个人守在这儿。”
“那你们继续在这儿守着吧。后面要是有人过来,让他们跟着上来就是。”具峕伯顺着山道向上仰望,立刻就看见了一个被树木掩蔽着的门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