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力……”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他干瘪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覆灭了……”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森林中冰冷刺骨、饱含死亡气息的寒气。那寒气似乎要冻结他腐朽的肺腑，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庆幸？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颤栗顺着他的脊椎蔓延。
“好……好险……”他喃喃自语，猩红的眼窝死死盯着乌鸦岭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无数林木和空间，看到那片刚刚结束的、属于他的毁灭炼狱。“幸亏……幸亏我明智的离开了……幸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对手这个圈套和阴谋，没有傻乎乎的一头撞上去，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多少矮人和人类贵族的联军给针对！”
一股强烈的后怕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意识。他高估了对手？不，他绝对不相信这是对手简简单单的一次战斗结果。一定有更大的势力参与其中，一定是矮人王国和马莱堡在设计引诱他。
“一夜……仅仅一夜……”老贾斯帕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颤抖，权杖在他的枯手中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但内心却越发笃定“我的主力……我积攒了数个世纪的精锐军团……就这么没了，怎么可能是一个开拓领的手笔！？我要是不跑，我也得被陷进去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无比正确。那个叫苏离的人类神选者，背后隐藏着远超他想象的恐怖底蕴！那支看似苦苦支撑的军队，绝对是个诱饵！
一个精心布置的、足以吞噬他整个夜游尸势力的巨大陷阱！他们拥有瞬间抹除高阶亡灵的手段，拥有能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吃掉他精锐小队的力量！
他们甚至可能预判了他会亲自出手，所以才设下那个致命的局！那辆被摧毁的黑马车，那个被消灭的吸血鬼指挥官，就是证明！那本该是他坐镇的位置！
如果……如果他当时没有果断舍弃主力，没有选择带着最核心的精华和亲卫精锐，利用早已准备好的密道悄然脱离战场，直奔这黑松大森林深处的记忆之谷……那么此刻，被彻底抹去的，就不仅仅是他那庞大的亡灵军团了！
“陷阱……可怕的陷阱……”老贾斯帕裹紧了斗篷，仿佛那冰冷的森林寒气此刻更加刺骨。他猩红的眼窝中，恐惧和后怕终于压过了损失主力的愤怒和暴虐。他此刻无比确信，昨晚留在乌鸦岭，等待他的只有彻底的毁灭。那个苏离……太可怕了！他隐藏的力量，足以让任何古老的存在都感到心惊胆战。
一丝阴冷的庆幸感最终占据了他的心神。他损失了爪牙，庞大的基业毁于一旦，但他活下来了！带着最精华的部分活下来了！只要抵达记忆之谷，完成那古老的仪式，获得那传说中失落的力量……他就能卷土重来！而那个苏离却被他庞大的军团死死的拖住，根本无法支援。
他计划成功的概率太大了，到时候，无论是那个可怕的苏离，还是那些该死的矮人，都要付出代价！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干枯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向着森林更深处、记忆之谷的方向急速飘去。那速度，带着一种逃离灭顶之灾的仓惶。
浓稠的黑暗被无形的力量排开。老贾斯帕枯槁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蝙蝠，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片被巨大、扭曲的苍白古树环绕的林间空地边缘。空地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由风化严重、刻满亵渎符文的黑曜石构成的古老祭坛，散发出冰冷而压抑的气息。
祭坛前，静立着数道身影。为首者最为高大醒目——姆哈瓦，夜游尸的神选冠军，曾经的古代蛮族酋长。他全身包裹在厚重的、布满刀痕箭创的腐朽板甲中，那板甲仿佛是从墓穴深处掘出的陪葬品，沾染着永恒的泥土气息。
盔甲缝隙中，只有两点深紫色的灵魂之火在头盔深处幽幽燃烧，没有任何血肉的痕迹。他手中提着一柄巨大的、缠绕着黑色荆棘般负能量的双手战斧，斧刃上凝固着暗沉的血垢。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源自古老战场的血腥煞气就弥漫开来，让周围冰冷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就像一尊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战争雕塑，沉默，强大，散发着纯粹的毁灭气息。
姆哈瓦的身后，是数名形态各异的夜游尸使者，这是真正的精英和使徒，绝对不是那种普通可以随便抛弃的使者，它们或是身披残破法袍、手持骸骨法杖的尸巫，或是身形飘忽、散发着精神尖啸的缚灵，或是身躯庞大的黑骑士。它们都安静地侍立着，灵魂之火在各自的头颅或躯壳内不安地跃动，等待着领袖的到来。
当老贾斯帕裹着吸收光线的斗篷出现时，姆哈瓦那深紫色的灵魂之火猛地闪烁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他没有开口，但一股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精神波动直接刺入老贾斯帕的意识，如同无声的质问：“主力？”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蕴含着巨大的压力，仿佛在问：你承诺的大军何在？为何只有你孤身一人仓惶而至？
老贾斯帕干瘪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喘息。他停下脚步，枯骨般的手指死死捏着顶端宝石已经熄灭的骨杖，指节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他猩红的眼窝扫过姆哈瓦和他身后沉默的亡灵使者们，那两点红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没了……”他沙哑的声音强行带着镇定，背对着所有人说道“我都留在了乌鸦岭！用它们的牺牲，给我们争取时间。”
毫无疑问，这支主力被抛弃了！
这个信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让空地的气氛降至冰点。那些亡灵使者们眼眶或躯壳内的灵魂之火剧烈地摇曳起来，传递出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波动。骸骨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一个身形飘忽不定、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缚灵使者，它的精神波动带着明显的颤抖和质疑，小心翼翼地传来：“主人……那可是我们积攒了多年的军团主力啊。就这样放弃了？会不会……我们误判了对手的实力？”
“判断失误？！”老贾斯帕猛地拔高了那沙哑的嗓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猩红的眼窝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疯狂的幽光。他挥舞着骨杖，指向乌鸦岭的方向，动作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激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嘶吼，声音在古树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信，“你们懂什么？！那是陷阱！一个精心布置了不知道多久的、针对我的致命陷阱！”
他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汲取着森林的寒气来平息那巨大的后怕和愤怒。
“一夜！仅仅一夜！我的主力，我的军团，就像被投入熔炉的雪球，瞬间就没了！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传回来！”他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这绝不是那个开拓领主和他那点人手能做到的！是矮人！是马莱堡！甚至是更深处的人类王国！他们联合起来了！他们早就埋伏好了！就等着我撞进去！”
老贾斯帕越说越激动，仿佛在说服自己，也仿佛在说服面前这些开始动摇的部下。他枯槁的手指用力点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尽管那里只有干瘪的皮肤和骨头。
“苏离……那个神选者……他就是一个诱饵！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最香甜的诱饵！他们算准了我会去！算准了我会动怒！算准了我会压上主力！黑马车被摧毁了！那个吸血鬼指挥官连逃都没逃掉！这就是证明！那本该是我的位置！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猛地转向姆哈瓦，猩红的眼窝死死盯着对方头盔深处那两点深紫色的灵魂之火。
“姆哈瓦！我的冠军！你想想！先锋瞬间被碾碎！然后主力在短短一夜之间被彻底抹除！这需要多么庞大的力量？多么精准的算计？多么可怕的针对性布置？！”他急促地喘息着，“如果我当时……如果我当时留在那里指挥……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完整的我了！连带着你们，连带着我们最后的希望，都会葬送在那个该死的陷阱里！”
他裹紧了斗篷，仿佛乌鸦岭那并不存在的寒意依旧在侵蚀着他。
“他们……他们太可怕了！隐藏得太深了！”老贾斯帕的声音最终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心有余悸的阴冷，“但万幸……万幸我看穿了！万幸我当机立断！用主力拖住了他们，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他猛地举起骨杖，指向祭坛后方森林更深处那更加浓郁的黑暗。
“记忆之谷就在眼前！古老的仪式在等待着我们！只要获得那份力量……我们失去的一切，都将百倍偿还！苏离……矮人……马莱堡……所有参与这场阴谋的，都将付出永恒的代价！”
姆哈瓦深紫色的灵魂之火只是平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回应。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沉默地伫立在祭坛之前。
周围的亡灵使者们在老贾斯帕斩钉截铁的“不可能”和描绘的庞大阴谋论下，灵魂之火的摇曳似乎平复了一些，压下了心中的狐疑和乱想。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隐藏在扭曲光线当中的记忆之谷，就像老贾斯帕说的，主力虽然没了，但是他们的战斗意义重大。
那强大的攻势，绝对将黑森领的主力都拖在了那里，让他们根本无暇再分心这里。
而只要拿下了这座记忆之谷，那己方就能收回失去的一切，甚至能够利用精灵的残骸，覆灭整个灰山矮人王国，重现几千年前长须之战的一幕！
所以老贾斯帕一挥法杖，对着记忆之谷下令道：“全军疾速进军！”
夜游尸的最精锐核心2000多怪物，立即拥簇着这位传奇级法师向着记忆之谷内疾速开拔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