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老贾斯帕的误会

苏离的怒吼如同雷霆滚过战场。誓约长矛的金光暴涨，撕裂了亡灵带来的沉沉死气，直指前方汹涌的黑色浪潮。

“反击！”

这声咆哮点燃了濒临崩溃的防线。疲惫到极点的黑森领士兵，身体里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滚烫的熔岩。

狮鹫之心在他们胸膛中猛烈搏动，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

盾牌猛地向前顶撞，将攀爬的僵尸砸落。卷刃的长戟、豁口的战斧，带着决死的意志狠狠劈砍出去。永恒之光和日冕骑士团的牧师们面容枯槁，嘴角溢血，却将残存的神力毫无保留地倾泻，黯淡的金光骤然明亮，灼烧着靠近的亡灵。

俄尔施泰因元帅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他不再固守，而是挥舞着沾满污血碎骨的神选战锤，踏着堆积的尸骸，率先冲出了矮墙！沉重的战锤横扫，前方一片墓穴守卫的腐朽盔甲连同里面的枯骨瞬间爆碎！他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亡灵军团的侧翼。

“为了黑森！为了群山！”元帅的怒吼成了全军冲锋的号角。

防线，这堵在亡灵狂潮冲击下呻吟了一整夜、遍布裂痕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向前移动！不再是绝望的防御，而是凶猛的反扑！士兵们紧随元帅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流，以密集的盾墙和锋利的钢铁，狠狠撞向因矮人突袭而陷入混乱的亡灵阵线。

矮人的战吼从两侧山脊如滚雷般压下。红须部落的狂战士们如同赤红的熔岩，战斧和重锤掀起腥风血雨，狂暴地撕裂着亡灵主力厚实的侧翼。灰岩部落的方阵则像移动的钢铁山脉，坚不可摧的盾墙稳步推进，每一次整齐的劈砍都让成排的僵尸倒下。天空中的矮人直升机肆意倾泻着火雨，转轮机枪的嘶鸣成了蝠群的丧钟，投下的炸弹在亡灵密集处炸开一团团毁灭的焰火。

亡灵大军的攻势瞬间崩溃。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和侧翼的保护，前一刻还如同黑色钢铁森林般不可一世的军团，在人类与矮人的夹击下迅速瓦解。墓穴守卫的方阵被冲散，僵尸的浪潮被分割、碾碎。天空中的惊惧兽在狮鹫骑士、飞马骑士和矮人火力的联合绞杀下发出不甘的悲鸣，被击落或狼狈逃窜。几头庞大的墓穴恶鬼被战争车垒最后的破甲弹和矮人重弩重点照顾，轰然倒塌，化作新的尸堆。

黑马车上的吸血鬼发出愤怒而绝望的尖啸，幽绿火焰巨剑疯狂挥舞，试图稳住局面。但败局已定。红须族长燃烧的符文巨斧狠狠劈在运尸车的一角，炸开大片的腐朽木屑和骸骨。灰岩族长的重弩射出的巨矢，带着刺耳的尖啸，贯穿了一头试图保护黑马车的墓穴恶鬼头颅。

吸血鬼的身影在黑马车剧烈摇晃中显得无比孤立。此时一发炮弹精准的轰炸到了这里，黑马车周围爆开一团浓郁的黑色烟幕。当烟幕被爆炸和魔法驱散时，那辆巨大的运尸车连同上面的吸血鬼，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深坑和扭曲的负能量痕迹。

失去了最高指挥和核心力量，残存的亡灵彻底失去了斗志。它们如同退潮的黑色污水，在联军钢铁洪流的碾压下，仓惶地向枯水河床下游溃散。狮鹫骑士和飞马骑士们衔尾追杀，将溃逃的亡灵成片地撕碎。矮人直升机低空掠过，用机枪火鞭扫射着溃兵。

当最后一头试图顽抗的墓穴守卫被俄尔施泰因的战锤砸成碎片，当天空最后一只嗜血蝠被矮人机枪撕碎，震天的战吼和厮杀的喧嚣，渐渐被粗重的喘息和武器拄地的叮当声取代。

乌鸦岭，这片被血与火反复蹂躏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短暂的死寂。不是亡灵的沉静，而是激战后的虚脱。

精疲力竭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瘫坐在地，背靠着残破的矮墙、同伴的尸体，或者干脆就倒在泥泞的血污里。没有人欢呼。沉重的头盔被摘下，露出汗水和血污浸透、苍白如纸的脸孔。

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望着东方终于刺破云层、将光芒洒下的朝阳。他们的盔甲几乎没有完好的，上面布满了深刻的爪痕、长戟的刺孔、法术灼烧的焦黑，精金的甲叶扭曲变形，内衬被汗水、血水浸透，冰冷地贴在身上。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连握紧武器的力气都已耗尽。

矮人们也停下了追击。红须战士们拄着战斧，虬结的胡须上滴落着汗水和污血，胸膛剧烈起伏。灰岩战士们的塔盾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他们同样疲惫的身躯。直升机在战场上空盘旋，引擎的轰鸣也带着一种宣泄后的低沉。

俄尔施泰因元帅将深深嵌入一头僵尸颅骨的战锤拔出来，拄着它，环视着这片惨烈的胜利之地。他身上的板甲伤痕累累，肩甲几乎被撕裂，暗红的血污覆盖了原本闪亮的金属。苏离走到他身边，誓约长矛的光芒收敛，脸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

“赢了……”一个靠在断墙上的战斗牧师声音嘶哑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诸神在上……真是……够劲……”旁边一个日冕骑士团的骑士仰面躺倒，连抬手擦拭脸上血污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喃喃道。他的胸甲凹陷了一大块，全靠附魔和内衬才没要了他的命。

“多亏了矮垛子们来得及时……”一个高阶侍从喘着粗气，看着正在不远处整队的红须矮人，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再晚一刻钟……就他妈全完了……”

这句话引起了一片低沉而疲惫的附和。

“是啊……”

“骨头架子太多了……”

“差点就顶不住了……”

一个灰岩部落的矮人战士走了过来，他厚重的头盔夹在腋下，脸上带着战斗后的亢奋和疲惫的混合表情，声音洪亮：“打得好！人类兄弟！你们顶住了！俺们灰岩的盾墙都没你们昨晚扛得久！”他用力拍了拍旁边一个黑森士兵的肩膀，差点把那士兵拍趴下。

俄尔施泰因和苏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复杂情绪——胜利的欣慰，以及难以言喻的后怕。

“万幸……”俄尔施泰因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万幸老贾斯帕那个老骨头没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潭，瞬间在周围疲惫的士兵和军官中激起了一圈涟漪。

“对！那老吸血鬼没露面！”一个军官猛地反应过来，撑着膝盖站起身，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庆幸，“黑马车在，他的精锐都在……可他本人呢？”

“他要是亲自指挥那黑马车……”苏离缓缓接口，目光扫过战场上那几头被摧毁的墓穴恶鬼和黑马车消失留下的深坑，语气凝重，“指挥那些惊惧兽和方阵……昨晚我们绝对撑不到矮人兄弟到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下。士兵们回想着那辆黑马车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回想着亡灵军团在最后时刻依旧展现出的可怕纪律和力量，再想象一下由夜游尸领袖本人亲自驾驭、指挥这一切的情景……一股寒意瞬间压过了疲惫。

“诸神庇佑……”有人低声祈祷。

“话说这老骨头人呢？”一个年轻的士兵疑惑地问。

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是啊，这个老东西人去哪了？

万幸今晚他没有亲自参与这一战，仅仅是与他的部下交战，黑森领就打的精疲力竭，命悬一线了。

要是再加上一位传奇级的巫师，那战局恐怕直接被逆转了！

而在黑森领所有人都劫后余生，一脸疑惑的时候。

黑松大森林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盘根错节的巨大古木扭曲着伸向阴霾的天空，遮蔽了最后一丝天光。腐朽的落叶在脚下堆积成厚厚的软垫，散发着泥土和霉菌的腥气。冰冷的、饱含负能量的雾气缠绕着树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

老贾斯帕，夜游尸的领袖，此刻正裹在一件厚重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斗篷里，站在一株覆盖着苍白苔藓的巨树之下。他那张干瘪、如同风干皮革的脸上，眼窝深处两点微弱的、不祥的猩红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鬼火般摇曳。

突然，他那枯骨般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手中那根镶嵌着扭曲人骨的权杖。权杖顶端的暗紫色宝石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随即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能刺穿灵魂的碎裂声，光芒彻底熄灭，变得如同普通的黑曜石。

老贾斯帕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一股源自灵魂链接断裂的巨大冲击和冰冷的绝望感瞬间席卷了他那非人的感官。他清楚地“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维系着亡灵军团的、属于巫妖之王的意志——那片熟悉的、象征着夜游尸主力的庞大灵魂之火集群，在遥远的乌鸦岭方向，如同被投入烈焰的雪球，在极短的时间内，剧烈地膨胀、扭曲，然后……彻底熄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剩下！

那感觉，就像支撑他存在的某根重要支柱，被硬生生、粗暴地抽走了。一股源自存在本能的、冰冷的空虚感攫住了他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