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人们,见到这样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蜜芳香的美食,又怎么能够忍耐得住?他们马上纷纷伸出手来,在将领之后取用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而剩余的部分则全由将领占据。
将领一口咬下,几乎不加咀嚼,直接吞下肚子,但在末了的几口里,他无意中嚼了两下,觉得嘴里的甜味有些古怪,但随后这点轻微的异常,便被浆纯粹而又浓烈的甜味遮掩了。
他将剩下的部分放在蜡烛下仔细的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微黄的面饼,金黄的浆,点缀着的橄榄和葡萄干。他又看了看在座的人,发现他们只是有些醉醺醺的,没有出现呕吐或者口鼻流血的迹象,也就放下心来,只不过他也将剩下的部分摆在了一边,没有再去理会,很快,这块面饼就被侍从放在了嘴里——扔掉当然是不可能的,就连残渣也被餐桌下的狗儿们分食。
不多久,他们就陷入了一种轻飘飘的境界,依然没人在意,喝多了就是这个样子,这也原本就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
将领在朦胧中睁开眼睛,灯光变幻,犹如金子,银子与珍珠,他伸出手去,晶莹的颗粒在他手中旋转,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命令他的侍从去抓,但他们不见了,就连那些粗鲁的海军军官也消失了。
桌面上光彩闪烁,堆满了宝石,丝绸与——冠冕,还有女人,“西奥多拉!”他惊呼道,他只见过西奥多拉两三次,却由此念念不忘……没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了:“你不是在皇帝身边吗?”
他忘记西奥多拉已经“死了”,他看着皇帝的妃嫔走向他,挽住他的脖颈,他又是恐惧,又是渴望,而他只一抬手,就看到身上穿着只有皇帝才能穿着的紫金丝袍,袍子上缀满珍珠。
“我是你的,”“西奥多拉”说道,“宝座也是你的。”
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皇帝了,他完全没有在意其中的不合理,只觉得畅快之极——但同时他又升起一股恐惧,他能成为皇帝,其他将领呢?他必须杀死他们!
他推开“西奥多拉”,拔出身侧的短剑。
……
而这座舱室里的每个人,都沉浸在了不同的幻梦中,想要成为皇帝,想要成为野兽,想要成为魔鬼……他们原本就是性情残忍,暴戾无情的人,没有了现实的桎梏,他们更是无所顾忌,狭小的舱室注定了没人能够逃走和躲避,何况就连狗儿都吃了有毒的面饼——它们吠叫着,撕咬着,就算被斩成两半,口里还要嚼着人类的血肉……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港口停泊着的,每一艘拜占庭帝国人的船上,只是刚看到舱室里那一片混乱的景象时,就连始作俑者也不由得遮了下眼睛。
拜占庭人非常的善用毒药,他们对于毒药的防备也是最为严谨的,甚至不惜收容大量的以撒人,只因为他们可以作为毒药的研究者,防御者和实验品。
而始作俑者所经过的村庄曾经爆发过一场可怕的罪孽,魔鬼作祟,引诱了一整个村庄的人发狂——若是按照以往的做法,村庄里那些出现了舞蹈、痉挛、胡言乱语症状的人——大概有三百多人,都要被烧死。
幸而当时他们的领主已经是圣人塞萨尔了,他阻止了教士,并告诉过他们说,这很有可能是小麦变质后隐藏的毒素引发的癫痫。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你可以说他们愚昧,可以说他们固执,但他们愚昧和固执都是建立在不理解的前提之下的,只要你能和他们解释清楚,譬如产钳,譬如癫痫,他们并不会立即慌张地将其打入巫术的行列,产钳看上去就是一件奇怪的厨具,更像是一件刑具——癫痫嘛,就更好解释了,主要是这种病症出现的足够久,人们对它很熟悉。
而“坏食物”带来的疾病就更常见了,有哪个人不曾吃过路边的杂草或者是蘑菇而上吐下泻呢?
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说,同样的,他们会出现那种狂呼乱叫蹦蹦跳跳,直到力竭后才倒下的病症,是因为面粉里有了坏“麦粒”,就和那些“坏草,坏蘑菇”一样,虽然可惜,但只要不去吃,他们就可以避免之后的病症,他们也是能听懂的。
塞萨尔派来的税官甚至教导他们该如何去分辨那些“坏面粉”——他们以为他们会因为这种教导收一大笔钱——农民们也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他们没有被烧死,一百多个家庭得以保全,为了这些,只要能让他们活过这个冬天,就算拿走所有的食物,他们也是愿意的。
但那些威尼斯人没拿走哪怕一颗豆子,当农民们的代表忐忑不安地问起时,他们就笑着说:“感谢你们的领主吧,他已经代你们付过钱了。”
这些税官确实是有俸金的,而不是如以撒人在的时候,他们的利益全都从民众的钱囊里出。
所以,当他们听说,有人正在收购烈酒——虽然没有明说用意,但已经有聪明人猜到了,于是,他们就隐晦地询问——他们这里有些会导致癫痫,昏迷,发疯的“坏面粉”,你们要不要?
要,当然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