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抬起头看他,他的双眼里,清澈得很。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报纸面容呆滞,他就站在楼梯靠近二楼的拐弯处角落,灼灼地望着她。
她仰起头看他,男人的眼眸就好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让她怎么看都看不清。
随后,她听见他继续往下说。
太多的不甘心,满满地充斥在柳微澜的心里,再当多年以来的美梦被敲碎,她明明有两条路可以选,却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容浅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站了起来。
柳微澜葬礼当天,容浅换了身黑色的长裙,便出了门。
也对,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的一件事,他又怎么可能会笑得出来?
他看着她好一会而,才缓慢地开口。
“可是后来,时间久了,心态也慢慢变了。我发现,楚奚从未对微澜言爱,更没有给她一点希望。几乎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目光只投驻在你的身上,但只有微澜看不出来。或者,她并非看不出来,是不愿意去看。大概人都是这样的吧?只会选择性地去看自己想要看的人和物,而自动删略那些自己不愿意看的东西。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微澜在自欺欺人。”
这样很好吗?
楚奚上了香以后,就拿着白玫瑰走到棺木前,她看到他的嘴张了张,似乎是在对柳微澜说些什么,但由于距离太远,她根本就不可能听得见。
由于报纸上没有详细刊登柳微澜死亡的原因,只是简单地提了这事,另外,还有柳微澜葬礼的日子。
“为什么?”
容浅并不知道,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楚奚都是知道的。
当初,柳微澜之所以与柳家断绝关系的原因,是因为柳家人不答应柳微澜嫁给楚奚。
容浅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他不会去否认柳微澜是爱着楚奚的这件事,但也知道,到了那最后,对于柳微澜来说,剩下的就只有不甘心。
柳哲翰突然出声,她一愣,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你应该也知道,微澜会走上这条路,是因为她过分地逼着自己,把自己给逼到无路可退。我不想见到你也好像她那样,一再地逼迫自己,让自己走上了死角,再也走不出来。浅浅,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楚奚的责任,楚奚没有给过微澜一丝希望,一直以来,都是微澜把那种陪伴错认为是爱情,才会错了这么多年。而至后来,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出来,也不愿意去清醒,才会以这种方式来诀别。”
两人走出了会场,那一台koenigseg就停在不远处。
容浅被迫停住了脚步。
这两天,她经常会作恶梦,梦见柳微澜坠落的那一瞬间,以及那充斥在眼眶内的刺目的红。
所有的原因都出在她的身上,她就是个始作俑者,若是没有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了。
“你来了?如果微澜知道你来,她一定很高兴。”
不管她过去做得再多的错事,但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很多事情,都理应得到原谅。
“找一个地方吃饭吧!吃过了以后,我再带你回家。”
他是一个旁观者,自然大多数的事,他都是看得很清楚的。
与柳哲翰告别以后,楚奚便牵着她往外走。
来的人很少,门口的地方摆放了柳微澜生前的照片,照片中,她语笑嫣然,看上去是快乐极了。
她上了香,从旁边拿了一支白玫瑰,走到了那棺木前。
年轻时总以为,爱情就是一辈子,深爱到彻底,火里来水里去,但当逐渐懂得,就会知道,爱情不过就是一种心情。
她看着报纸时,神色不禁有些呆滞。
柳微澜之所以会死,原因是出于她自己的身上,与旁人无关。
但很显然,柳家人并不这么认为。
很快的,koenigseg便驶上了车道。
柳哲翰站了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便扭过头望向她。
“为什么不怪我?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楚奚就不会利用她,不会利用她,她就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柳微澜就是这样。
难怪,报纸上是丝毫都没有提起;难怪,这里是这般的冷清。
“我们会好好过的,直至白头。”
柳哲翰沉默了下来。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看着柳微澜容颜的视线,开始慢慢地模糊。
容浅这么想着,便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她没有开车,只是搭着计程车前往,葬礼的地方并不远,不过是十来分钟,就到达了。
他的脸上挂这一抹笑,但不管怎么看,这抹笑都是过分的牵强。
随后,他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柳哲翰叹了一声,带她走开。
她就是这么的一个人,得不到的,她不会甘心,就算到了最后,也不会去认清现实。
她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
柳哲翰仍然站在那个地方,虽然是在笑着,但那身影,怎么看都有些孤寂。
她在棺木前驻足,而后,缓慢地将白玫瑰放下。
他先是对柳哲翰点了点头,说了句“节哀”,便站到了她的身侧。
“她只愿意看见她想看见的,只幻想着她所以为的,或者,她早就知道了楚奚不爱她,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去承认,不愿意去认输。她心性傲,很多时候,在当初曾经是爱情的东西,在逐渐的岁月里就会变成了不甘心。”
他牵住了她的手,那五指相交让她的心漏了一拍。
听见这番话,容浅难免有些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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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哲翰自然也是看到的,眼底,有一抹痛快速地闪过,但他隐藏得很好,没有泄露出来。
“浅浅,你现在怀着身孕的,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几次,她都想跟楚奚认错,她不该把气都撒在他的身上,可每次见到他的背影,脑子里便又不可避免地出现柳微澜的身影。
当真犹如一个魔咒般,怎么都挥不去。
“浅浅,够了,真的够了,你并不欠她什么。所以,你无须对她感到抱歉。”
柳微澜不可能会欢迎她的,她恨透了她,若不是因为她的原因,至今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但是,这个样子的柳微澜,她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容浅难免觉得心酸。
月嫂并没有细问她和楚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静默地陪在她的身边,一再地劝说让她不要再跟楚奚怄气了。
她不吭声,只低垂着头,紧咬着下唇。
她望向了他,男人专注地开着车,手放在了方向盘上,那指关修长而干净。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他们没来。我曾经去找过他们,但是,他们是始终不愿意原谅微澜,就连微澜的葬礼都不愿意出席。”
容浅咬着下唇,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听见旁边男人沉稳的声音。
“浅浅,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她若继续活着,不过是在一再地纠结痛苦,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永远地合上眼,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梦,不再醒过来。”
他唤了他一声,声音略带沙哑。
然而,她并没有立即离开,反倒是站在那里,挣扎了许久,吐出了一句话。
因此,这照片上的柳微澜,也是略显清涩的。
他在努力地想要将那一些抹去,甚至是以这种姿态,首先对她投降。
这一刻,容浅有了犹豫,她是不是就不该来呢?
不甘心楚奚被夺走,不甘心楚奚不爱她却爱一个容浅,不甘心楚奚弃她这门当户对的千金而选择了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
她本以为,柳微澜的葬礼,他不会来才对。
除非,是她愿意挣脱,迈开那一步。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是满目的认真。
等到她上车以后,他便也绕过车子,坐进了驾驶座,将车子启动。
若不是因为他爱她,他又怎么会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容浅的手将裙子揪成了麻状,半晌以后,才低若蚊蝇地将那一句话说出口来。
“楚奚,对不起。”
是她不该在那个时候冲他发火,他本就所有错都没有,不过是她当时的心情太低落,才导使了那一场争吵。
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跟他吵。
这一句,早就憋在她心里几天了,只是一直没能找到适当的机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