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稼孟点了点头,出去的时候轻声地叹了口气。她扫了一眼,把屋里的人都看全了,唯独没有去看病床上的宁容成。
她漠然平静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他还未触到她的胳膊,她自己站起来了,稳稳地,连一点颠簸都没有,一步一步,走向那间明亮异常的病房。
这个打击,足以摧毁了她。
她准备好了。
长龙一样的车队,一辆挨着一辆排列在灵堂前面。一起去墓园的人,都已经妥妥帖帖地坐在车里等着了。
第二张是个英俊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眉眼和可安有几分相像,他西装笔挺的样子带着几分儒雅,魅力十足,但那张照片被处理成了黑白。
沈洁莹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她精致的妆容已经了,一张脸被冲刷的像是九州大地,东一块西一块。
可安低头盯着怀里的骨灰盒,良久,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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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把电话给拨回去。
“没事。”
发誓了,也可以食言吗?
正阳下意识地看了看可安。
“没有。”言泽舟手里握着一块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往外走。
沈洁莹叫了一声,朝她跑过来。
“你去哪里了?”言伊桥走到餐桌边,把餐盒放下:“我昨天来也没有见到你,今天来又不在,打你电话手机又关机。”
他差点也是那样以为的。
“妈,我很久没有去看看爸了。等我这周有空了,就过去。”
乌压压的黑云在天际涌动,偶尔露出一丝天光,很快又被埋没。
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她听到那人大喊了一声“哥”,她听到那人又再叫着她的名字。
昨天,她忽然晕倒在了宁容成的病房里,然后就昏睡了整整一天。
言伊桥手里拎着两个餐盒,从餐厅里走出来。见他失魂落魄地站在过道里,她停了一下。
可安扶着门站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落到了病床上。
那是一双依旧细白柔软的手,除了保养得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家务干得少。
她的身子,又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以后都有人给他下厨了吗?
但是,不管用。
那个男人闭眼地躺着,身上的管子都已经拔了,看起来,好像只是安静地睡着了,看起来,好像只要等他睡醒,他们就可以收拾东西出院回家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沈洁莹将她揽得很紧,透不过气来的紧。
“姐。”宁正阳走到可安身边。
他走了几步,仰头忽然看到自己的公寓亮着灯。
他紧绷的神经,忽然断了。他应了一声。
言伊桥手边的餐盒一个是空的,一个是满的。她打开了满的那个,把里面做好的菜拨到了空的那个里。
可安的手探过去,摸到他发鬓,摸到他的唇角,也摸到他那根残缺的手指……
他捡起来,拍了拍包上的尘土。
胸口忽然一阵难忍的绞痛,像滚烫的油淋在了心头。
“不哭不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正阳如实已报。
徐宫尧快速地奔过去,他感觉这一下,会把她纤瘦的身子骨给打散。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有条短信进来。
可安走到门口,脚步停住了。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身形纤瘦单薄,但脊背却挺的直直的。晃动的烛火映照着她的憔悴的脸,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就像,没有灵魂。
醒来是半夜,但他仍然坐在她的身边,头发乱了,眼睛红着,可看到她睁眼,他的脸上的情绪就都收敛了。
好几次,他都产生了那样的错觉,觉得她也不会再醒了。
言泽舟很快就接了起来。
厨房里有人,他听到脚步声,屏息等着。
雨很大。
病房的门忽然被撞开了。
宁容成苍白的脸,在她眼里渐渐地模糊成了一片,像是莹莹的雪原。
宁正阳深吸一口气,顺了意。他陪可安跪着,脸色也是难看的。宁容成生前,和他感情也很要好。
言泽舟停下来。
她透不过气来了,他只能把手捏成拳,狠狠地捶打着自己。
?
宁稼孟和宁子季一左一右地站在窗边,一个面色沉痛,一个面无表情。
“小婶。”可安推了推她:“你吵着我哥了。”
“走吧。”
“宁氏副总宁容成昨晚忽然去世,宁氏集团管理层恐重新洗牌,新任女总裁宁可安……”
事发突然,他本在外地出差,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他觉得世界都崩塌了。更何况,是身边的可安。
“对了,如果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把那个姑娘也一起带去给你爸瞧瞧。我那天无意和他提了一嘴,可把他高兴坏了。”言伊桥说着扫了言泽舟一眼。
“我会的。”
16寸的旧款电视机上,接连闪过两张照片。
正阳挂了电话,跑过去扶住可安。
可安却挣开了他的手,没有让任何人碰她。不,或者,她是不想让任何人碰到她怀里的宁容成。
“她怎么样?”
言泽舟笑了一下。
可安没动也没有理他。
她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但却始终没有冒出来。
但,没有。
“来来来,你看看,这是不是经常和你一起那姑娘啊?”
为了避免记者跟拍,这一路都封锁了。开出灵堂没多久,徐宫尧就在模糊的雨帘里,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越野车停在路边,大雨捶打着车窗,看不清楚里面坐着什么人。
但徐宫尧知道,那是言泽舟。
黑色的轿车和黑色的越野擦肩而过,车里的可安和言泽舟,谁都没有看见谁。
雨还在下。
好像,过往的所有痕迹,都会在这场雨里,被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