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军监狱里开出来的卡车夹在长龙一般的车队里,轰鸣着向前行驶。【】但越靠近江边,速度越慢。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军官站在路边大声地吆喝着。前后卡车上的士兵都跳下来,沿着道路拥挤着,如洪流一般向轮渡码头走去。
李副官跑到卡车旁向车上的人喊:“都下车,都下车。”
犯人们都下了车,互相挤在一起。行进的士兵不断从他们身边挤过去。
李副官在犯人找到老张,“张先生,告诉大家,互相拉住,不要走散了。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跟着队伍,一起往前走。”
老张已经清这个形势。他很快就把犯人们组织起来,两个男的夹着一个女的。左右拉着,前后也拉着。他走在最前面,带着这支小小的队伍,融入巨大的人流。
走在路上,他们才出来卡车为什么要停那么远。路边停满了车辆,还有重炮,还有成堆的辎重,都被抛弃了,足有两公里长。
他们终于随着人流登上轮渡。他们聚在甲板上的一角。老张不住地清点人数。大家都沉默着。他们的身边是数不清的全副武装的士兵。
车队在山间公路上穿行。路边高耸的翠绿的树木遮天蔽日,让人感到阴暗和压抑,仿佛再也不见天日。
车厢里一阵安静。两个人都在呼呼地喘着气。
“左少卿,我现在可以确信,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槐树!是不是!”
王振清了表,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比预定的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小时。他说:“杜先生,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杜自远用力一点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走吧,后会有期。”
叶公瑾上了车,在左少卿身边坐下来,吼了一声,“开车!跟上!”
左少卿盯他一眼,已经预感到不好。她发动汽车,打着方向盘,插入车队里。
赵明贵向前面的车挥手,让他们开车。他和叶公瑾退到路边,着车队一辆接一辆地开过去。他们等待着。终于,他们见左少卿的车开过来。赵明贵走到路间,挥手让汽车停下来。
赵明贵继续说:“处长,还有一条消息。王振清走的时候,带走了陆军监狱里四十三名重犯,全都带走了!”
张雅兰挽着高茂林的胳膊,也站在犯人间,心情紧张地着黑黝黝的江面。
“你放屁!你还想骗我!往陆军监狱里转移犯人,是不是你提的建议!那些犯人,也是你大哥!你早就策划好了,你真狡猾,竟然让王振清带走那些犯人!”
“处长,既然你确认我是共党,你就打死我好了!”左少卿也喊叫起来。
叶公瑾坐在车里,随着车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掠去,他也快速地回顾自己的一生。他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失败。失败之外,他还感觉到的就是,前途渺茫。
“我在找槐树!找槐树是我的任务!”
接着,数十辆大小汽车一起轰鸣起来,一辆接一辆地驶出许府巷大门。
叶公瑾慢慢地说:“昨天夜里,不是,是今天凌晨三点钟,九十七师师长王振清率部反水,渡江投奔共军去了。并且,他还带走了陆军监狱的四十三名重犯。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特别高兴!”
王振清用力和杜自远握了一下手,“再见了,杜先生,希望很快就能见你。”
他现在将去长沙。但他已经得到密报,共军在几天之内就会渡江。共军一过了江,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了。长沙不过是临时的一站。下一站去哪里,他一点也不知道。沮丧的心情让他昏昏欲睡。
上午十点钟,车队在路边停下休息。
左少卿脸色严峻,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双手的指关节已经变成白色。她不知能否逃过这一关。这一路上,任何一处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坟墓。
所以,叶公瑾和赵明贵并不知道九十七师已经渡过长江。
左少卿的车在车队的间。她裹着外套缩在座位上,心里想的是,王振清的起义是否已经开始。但是,不管王振清的起义是否开始,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时候王振清还要派人杀我!我怎么知道王振清现在会反水!你太抬举我了,我不了那么远!”
叶公瑾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说:“命令开车,继续走。咱们在这里等,等这个左少卿上来。”
“处长,”赵明贵喘了一口气,说:“刚才得到消息,九十七师王振清反水了!昨天夜里,不是,是今天早上三点钟,他带着部队渡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