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就想到,他的家里可能也被装上窃听器了。他回家时,要叮嘱一下妻子,不要说出不合适的话。她曾向杜自远建议,除掉黄枫林。但杜自远认为,那样可能更不妥,因此否决了她的建议。但此时,左少卿心里不得不重新考虑这种可能,彻底除掉黄枫林和他的手下。否则,“槐树”太危险了。
情报如何从国防部里送出来,是杜自远也在考虑的问题。这个问题让他心烦躁。“槐树”需要一名交通,但如何在国防部里安插一个人呢?一个勤务兵,一个厨师,一个修理工,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他安插进去,能与“槐树”建立联系。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一点机会也没有找到。
这时,他才想起应该给于志道打一个电话,询问一下联勤总司令部关于军需运输的问题。军需运输与兵力调动密不可分。但是,这个情报怎么送出去呢?他的心里再次烦躁起来。
绝没有人会想到,最终促使毛人凤下决心除掉叶公瑾的,竟是左少卿。
蒋公子恨在心头,却隐忍不发,心里已有换掉毛人凤的想法。他暗寻找可用的人,有人秘密向他了叶公瑾。人向他介绍了叶公瑾的种种长处,都不入他的耳,唯有一点让他产生了兴趣。人说,叶公瑾与毛人凤的关系似乎很紧张。蒋公子在南京饭店要一眼叶公瑾,目的就在于此。
这个时候,“槐树”郭重木,静静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在他心里的烦躁,意外地含着一丝恐惧。
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点,这个企图攀龙附凤的叶公瑾,已经让他十分不满了。其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叶公瑾不肯为他分忧,不肯为他挡事,居然同意释放侯连海。而他毛人凤,又由于党内、军内一些高官的压力,不得不同意叶公瑾的意见。
但左少卿已在情报交流察觉到,赵明贵或者黄枫林,已经在六名高官的办公室和家里,秘密安装了窃听器。“槐树”的危险越来越大了。他在办公室里,或者在家里,如有一句话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毛人凤虽然心烦躁,却并不担心这个。委员长信任他,蒋夫人也信任他,孔宋两大家族又与蒋公子不睦,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他最忧心的一件事,是如何把手里的情报送出去。现在的形势发展太快,他现在已经开始关注华北的兵力部署了。
要与“槐树”恢复联系,他必须通过左少卿。但他与左少卿见一次面都很困难。另外一点是,他与张雅兰的最后一次见面,可能已经引起叶公瑾的怀疑。他如果与左少卿见面太多,可能会给她带来危险。
左少卿相信,监视“槐树”的,一定是黄枫林的人。并且极有可能,赵明贵也参与其。赵明贵的精明,她可是太了解了。
程云发心里的烦躁,则是另一种情况。
他接到华北局情报部的密电,要求他尽快恢复与“槐树”的联系。但他却不知道“槐树”是谁。给他换一个司机?给他介绍一个保姆?在他家附近放一个传递情报的秘密“信箱”?甚至派一个人上门收破烂?但他不知道“槐树”是谁,这一切都从说起。
其实,毛人凤已经察觉,他得罪了蒋公子。在燠热的天气感到心烦躁的第二个人,就是这个毛人凤。
她再三思考,竟然想不出一点办法来。“槐树”受到了严密的监视,任何人都法接近。她唯一暗庆幸的是,因为交通已被掐断,“槐树”目前没有任何举动。她判断,黄枫林的手下,目前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毛人凤心已有要杀叶公瑾的想法。只是心里要下的决心,还差那么一点点。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的叶公瑾,还远没有察觉到程云发对他的威胁。但他是所有人里最为烦躁的。他已经感觉到来自方方面面的危险。
右少卿曾经偷窥她办公室里地图上的秘密。那些秘密,现在对左少卿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建议右少卿参加她和赵明贵的情报交流,右少卿果然来了。精到头发梢的丫头片子,不知是否有什么察觉。
毛人凤仗恃委员长对他的信任,所有重要报告都不经过资料组,而是自己亲自呈交委员长,并当面汇报。委员长如有指示,他离开时也不向资料组报告。
在他的感觉里,最大的危险并非来自毛局长。虽然谣传毛局长对他不满的风声他也听到一些。他自认为毛局长对他的不满可以化解,最好的化解办法就是找到“槐树”。但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进展,这是最让他烦躁的。
他感觉,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六名高官。在国防部的小会议室里,于志道的威胁说得很明白,在他眼里,叶公瑾就是杂七杂八的人。他敢刺杀王天财,说不定他就敢对自己下手,他不得不防。
另一个威胁,他感到是来自于左少卿。左少卿如果真的是共党,反而不是他的威胁。他最怕的是,这个左少卿偏偏不是共党。她和梅斯的关系让他深感忧虑。如果她不是共党,那就太可怕了。
所有的这些人,都在为某种不确定的事而烦躁。
诡异的是,他们都有超过常人的敏感,他们都感觉到一场乱局正在逼近。官场沉浮,最怕的就是难以确定结果的乱局,将他们搅入其。
在这场乱局即将开始之时,最先动手的,却是最不起眼,也最愚蠢的程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