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梅暗桩
校场上,原本平整的黄土地面,多出一个『凹”形大坑,径长五尺,与剑齐深,四周裂网如蚯蚓般,爬出数尺不等的距离。
一剑之威,竟至於斯!
传闻天底下最顶尖的武夫,摧山截河、破城拔阵,万矢不加身,一剑挡十千,手段宛如神仙。
他们能想起东方不败、左冷禪,想起少林武当、五岳剑派各位掌门,至少也是十来年前便已成名的武林高手,而这样一个年轻人“莫非是驻顏有术的老怪物?”
白袍少年自语道,他被唐雄赶走后,回到校场上,將那百余轻骑重新整顿,驻马剑坑前,时刻望向小楼,若有动手的跡象,立刻驰骋支援。
楼前。
唐雄见少女似乎不知道『李少侠”的真实身份,有些话也不知能不能说,便看向张玉,见他点头,方对卢福安开口道。
“赶了一夜的路,车马劳顿,你带客人去前厅用茶饭,再准备两间上房,好生招待。”
卢福安伸手道:“这边请。”
宋聪见状,心知他们有话要说,自己在场肯定不方便,对张玉拱了拱手,便跟在卢福安身后。
万芷清看向张玉,欲言又止。
张玉笑著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嗯。”
她轻轻点头,鬆开衣袖,走过几步,又回头看看,有些不舍。
万芷清再怎么聪明灵慧、毕竟只是年止十六岁的小姑娘,自幼长於高宅大院,一朝身处虎狼穴,那些人还要將她带去千里之外,心中惊怖,可想而知。
正值最无助之时,张玉如神兵天降,出剑杀人,救她脱离水火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不止武功奇高,更兼相貌俊美,举止瀟洒,难免在少女心中留下烙印,不止於情,还有对另一个世界的嚮往。
相比江湖上的快意恩仇,豪气干云,国丈府显得死气沉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能让人活著,却不能让生命更鲜活。
“请进!”
唐雄把少女的微妙表情,看在眼里,待那几人走远了,將张玉迎至楼內,关上大门,引到密室。
“请坐!”
张玉在书桌后的交椅上缓缓坐下,透过那盏阴晴不定的琉璃灯,盯著此间主人。
“唐熊!”
西苑护法队尽数覆灭,统领唐梟在南昌落入朱雀堂手里,后在东湖边被任盈盈下令斩首,前后脚与狄白鹰踏上黄泉路。
他在封库阁查看密档时,发现狄白鹰布置在太原府的梅暗桩,竟是唐梟胞弟。
唐雄站在原地,稍稍欠身,拱手道:“护法堂天字九號梅暗桩,拜见张堂主!”
张玉解下剑匣,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你怎么认出我的?”
唐雄恭敬道:“天字號暗桩档案,是护法堂最高机密,非堂主不可知,还有校场那一剑,力退百骑,精妙绝伦,尽显紫薇剑仙风采,如此相貌、如此气度,如此武功,如此年轻,除了张堂主,
不说数遍日月神教,便是將整座江湖翻过来,也找不出第二个啊。”
唐雄连用四个如此,张玉哈哈大笑。
“这话听著受用,每一个梅暗桩,都像你这么会说话吗?”
“別人不知道,属下说的,既是实话,也是真心话。”
张玉摆手道:“不管是实话,还是真心话,都不必说了,我还没老到,要靠吹吹捧捧活下去的地步,几十年后说不准,人都会变的,儘管谁都不愿意承认,但至少目前是如此。”
“属下明白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太原府?”
“佑圣初年。”
“嗯,当了近十二年的梅暗桩,也不容易。”
张玉看向那盏孤灯,照亮了一方黑暗,日月神教近两百年基业,存续至今,不止是靠一个任我行,一个东方不败,还有更多中低层教眾,在江湖上各个角落发光发热。
梅者,瓣心相依。
狄白鹰选用的梅暗桩,人数不多,却个个文武双全,布置在天下紧要之地,少则七八年,多则十来年,除了暗中这层身份,明面上多是一地江湖大豪,有钱有人,唯有如此,才能为日月神教收集消息,输送钱財、执行任务。
“为神教尽忠,为张堂主效力,是每一个梅暗桩的天职。”
“別装假了!”
张玉听著这肉麻的话,忽然冷笑了一声,再看向唐熊时,双目冰冷:“我知道你心中有疙瘩,
或者说仇恨!唐梟是你胞兄吧,他死了,你用几灶香拜他,终究没有拿仇人脑袋来得痛快,对不对啊?”
唐雄面色巨变,他没料到张玉如此直接,一点装糊涂的余地也不留。
他沉声道:“属下—不敢!”
“那你是就是懦夫!鼠辈!窝囊废一个!”
“你·——.·
唐雄抬头剎那,眼中精光闪过,他看著张玉,却生生將话咽了下去。
“我说错了?连兄长之仇都不敢报,甚至提都不敢提,不是鼠辈是什么?”
张玉解下悬月宝刀,又解下紫薇神剑,並排放在桌子上,暗室中气氛紧张起来,有些话,藏著掖著,不如早一日说开,他要看看唐雄的態度,此人还能不能任用,能结最好,如果暗藏脓包,
那就早点挤了。
“唐大官人,你是买卖干久了,忘记剑怎么用了?还是忘记江湖怎么混了?”
唐雄目光里闪过恨意,走到桌前,双手垂下,再抬起时,伴隨出鞘之声,手里握著两柄精钢雌雄双股剑,寒光流转,杀机早就埋下。
张玉点头道:“这才对嘛!”
唐雄见张玉將所有兵刃,都放在桌子上,靠著椅背,轻蔑地看著自己,意思很明显。
“就算这样,你也不是对手!”
唐雄知道张玉武功很高,从平阳府清风寨,到关中云雨坛,他很早就受狄白鹰之命,收集这个年轻人的消息。
这个张堂主,確是刀剑丛中滚出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
如果不是因为长兄之死,他甚至很钦佩张玉,多些这样的人,日月神教才能长盛不衰,他们这些隱姓埋名的暗桩,才觉得有希望,而不是大半功夫用来搞自己人了。
张玉轻笑道:“出剑啊!”
唐雄沉声道:“你—-你別逼我!”
张玉摊开双手,挥了下衣袖:“机会只有一次,看见了吧,兵器都在桌子上放著,我赤手空拳,坐在椅子上,你还是不敢出剑吗?出剑吧,说不准能贏呢,报长兄之仇,多简单的事儿。”
密室寂静极了。
唐雄呼吸沉重:“你別—逼我!”
张玉摇了摇头:冷笑道:“你怕了,怕杀不死我,自己丟了小命?”
“你別逼我!”
张玉大笑道:“真是天真啊,你不出剑,我也信不过你啊,为免后患,照样要杀你,再宰了你儿子,平掉这座唐家別院,一个都別想活。”
“你別—”
唐雄只说了半句,剩下那两个字,匯入寒光,左手剑刺咽喉,右手剑封心口,一前一后,双方隔著书桌,身体只需稍倾,剑锋迅如奔雷。
油灯晃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