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她的左眼看不见了。

这是因为随着祂的苏醒，她的一切都会渐渐被祂侵占，先是视觉，然后是完全的五感，肢体，思想，人格，最后到灵魂。

她用手蒙住左眼，再移开，几次反复后半边视野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变化，始终是一片雾蒙蒙的昏暗。

这是种有些奇怪的感觉，因为视角受限，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立体感和距离感，就像一张张被拉长的薄纸片。

她想了想，拉拉巫檀的衣角让他弯下腰来，仰起脸来向他眨了眨眼睛，那只金色的瞳孔中间裂开了一道长满锯齿形状的牙齿和细长舌头的嘴巴，咧开来向他笑了一下。

但面对这足够让普通人理智值清空的一幕，巫檀脸上的笑容却依然完美得无懈可击，清朗好看得一如雨露垂坠在树叶上时摇曳开的碎光，翻出一枚眼罩来遮住那只眼睛，手指轻轻穿梭过她的发丝，系紧了眼罩的系绳。

他顺手戳了下她随着身量的缩小轮廓也柔和圆润了许多的脸颊，桑夏张嘴就咬，完全不是小女孩的娇蛮作态，带着股要把他的手指咬下来的凶狠劲头，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没有光感的话眼球可能会被太阳灼伤，恢复之前还是先用眼罩遮起来吧。”他向她伸出手，掌心摊开向上，“要我牵你走楼梯吗？”

桑夏见没有吓到他，悻悻地撇了撇嘴，看也不看他递到眼前的这只手，转头看千道流，理直气壮地命令道：“喂，抱我去洗个澡。”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她敢这么颐指气使地对他这么说话，千道流只是微笑，纵容地弯腰重又将她抱了起来。

升降梯再度缓缓上移，一束强光从侧边亮了起来，照亮了沉重的蒸汽浓雾，她眯起眼睛，雾气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白袍的实验人员举着灯在它身旁忙碌。

“炼金所的作品，铰接式全地形履带式装甲车，设计参考了守序者大人绘制的概念草图，在此基础上略做了修改，这是最终完成版。”巫檀见她盯着那边看，简略地讲解了几句，“代号‘巡猎者’，现在已经建立了生产线。”

“真感谢教皇冕下没让人开着这东西去死亡峡谷，”桑夏也看过母亲留下的笔记，“靠什么供能？”

“浓缩的魂力结晶，用特殊的魂导机括击发引燃。”

他随手把一把秘银色的铳械递给她，外形上看和“雷霆”转轮铳有些相似，只是入手更加沉重一些：“试做2型魂导铳，代号‘龙牙’。用魂力击发，射速更快，弹头也是特制的，有爆破和穿甲效果。还有一些其他的武器，等你下次来炼金研究所再看吧。”

桑夏把玩着它：“造价不菲吧？”军械的研发和制造都是得用钱堆出来的。

巫檀笑了笑：“宁宗主出手很大方。”

桑夏不由地为肯定被他狠狠坑了一把的宁风致默哀了一下。

她的新住处是千道流亲手布置的，极尽奢华。处处可见珍珠宝石的装饰，紫檀木、胡桃木和梨木的家具上遍琢十字莲纹，层层堆叠的丝绸和锦缎隐没了硬木尖锐的棱角，妆台上镶嵌的银镜剔透澄净，盛不了的各色首饰从敞开的妆盒里溢出来，红宝蓝宝，碧玺翡翠，珠光宝气映在镜中，几欲教人目眩神迷，仿佛童话中公主的寝居。

但对此，桑夏会这么评价的：“哦，我四岁前大概会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她理也不理因为她的话而笑容有些发僵的侍女，自顾自地“咣当”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从六翼山上引来的温泉水从青铜龙首张开的口中徐徐注入浴池中，预先洒在底部的玫瑰瓣渐渐浮了起来，桑夏摘掉眼罩解开长发，慢慢把自己浸没到了乳白色的水中，温暖而不至于灼烫的水温让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全身毛孔舒张，吐出积攒的疲惫。

她潜到水底，隔着水面脑海放空地看着天板发呆，偶尔像鱼一样吐出一个泡泡，过了很久之后才从水下钻出来，拎起叠放在一旁的丝绸长浴袍披在了自己身上。

她还没有习惯单眼视物，尽管小心摸索，还是不慎磕在了浴池旁的矮几上，痛得龇牙咧嘴地揉了两下浮现出青紫的膝盖，想了想还是把眼罩戴了回去。

等在门外的霍弋张开手臂，把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她抱进怀里，桑夏乖乖地让他抱，被他放进了洁白柔软的羽绒衾被里。

他低着头，用手中干燥柔软的毛巾擦拭着她滴水的长发，那些发丝流淌过他的指缝，触感仿佛一匹柔滑微凉的丝缎。

“别难过啦，小霍。”她又一次伸出手，于是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霍弋顺从地半跪了下来，将致命的后颈暴露给她。她像安慰小狗一样揉揉他的发顶心，眼角弯出笑意，“我终于回来了，你该为我高兴的。”

霍弋不说话，她每轻飘飘地说出一个字那把贯穿他心口的刀就更深入一分，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收缩跳动在血肉中搅动着，带起无边的苦楚和哀痛。

很久之后他才哑着声音说：“可是你在这里不高兴。”

“那就让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人都死掉就好啦，”桑夏眯起眼睛，孩童模样的脸上笑容纯澈无害，语调轻快，甚至带着一点笑意，但那和喜悦、快乐或欢愉没有任何关系，更近似于咬着牙的幼狮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杀戮，让人的心里禁不住发寒，“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嗯。”但霍弋却全然不在乎她话语中的暴虐和冷酷，他垂下眼睛，鸦黑睫羽上斑驳碎光明灭而逝：“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我知道的。”她的手抚过他眉骨上的那道伤疤，滑落下来抱住了他的脖颈，蹭了蹭他的脸颊，“这么多年很辛苦吧？对不起啊，留你一个人。”

权位与声名已经将昔日那个寡言孤僻的少年打磨得日渐冷厉威严杀伐果断，让世人皆称颂畏惧骑士王的威名，但在她面前，他又变回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像只小败狗一样孤独地徘徊在堕月之庭里的孩子，被玻璃墙后那个仿佛故乡的严冬过后为冰封的雪原带来新生黎明和生机的晨光一样明亮的女孩照亮了，因她而重新拥有了名姓、光亮和活着的意义，从此便心甘情愿地捧出自己的心脏，赴汤蹈火，甘之若饴。

“不辛苦的。”他轻声说。

她没有再回答他，静静地睡着了，呼吸轻缓，即使睡梦中依然微显出筋疲力竭的神情。他把她放回床上，给她掖好被角。

光缕般的银发铺泻开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拢住，她蜷缩在里面，睡颜安静乖巧，像被云托住的一捧雪绒。很久之后霍弋伸手，手指微颤地落在她遮着左眼的眼罩上，眼神哀伤。

小霍的印象曲是《不老梦》，“于万人中万幸得以相逢，刹那间澈净明通，成为我所向披靡的勇气和惶恐，裂山海，夺苍穹”，整首歌都是小霍对桑夏的感情写照，小狗小霍www

其实为每个备选男主都选了一首歌，正好下章写到了月哥所以也说一下，邪月的印象曲是anna f的《too far》，歌词很简单直白大家自行感受吧，《and i'm home》也很月哥，但百合曲还是不代bg了，其他人写到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