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知罪。”
在座的章惇心情最是惶恐,他很清楚,赵孝骞这番话看似是在说所有的朝臣,实则根本就是在指责他,敲打他,只是为了维护他这个宰相的威严,不便指名道姓针对他而已。
赵孝骞缓缓道:“朕不管在座的是元丰党还是元祐党,你们首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就是‘臣’!为君分忧,为民谋福的‘臣’!”
“这才是你们的第一首务,就事论事,就事处事的时候,不要把党争和私人恩怨带到事件里来,你们要做的是把事情做好,让百姓拥戴感恩朝廷,而不是把政敌斗垮。”
严厉斥责之后,赵孝骞放缓了语气,环视群臣道:“中书侍郎苏辙何在?”
苏辙站了起来行礼:“臣苏辙,在。”
赵孝骞看着他,道:“子由先生,说说你对青苗法的看法,利在何处,弊在何处,如何修正方能有利于百姓。”
刚刚群臣被赵孝骞一通斥责,现在又单独点了苏辙的名,苏辙此刻的压力山大。
眼前的赵孝骞,已不是当初跟他毫无顾忌玩笑的楚王世子,而是大宋的皇帝,此刻的政事堂内,那股帝王的威严气势仍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久久不散,令群臣心中敬畏惶恐。
于是苏辙也不得不认真严肃地思考起来,这一次的思路,不再是如何针对新党,而是把心思放在青苗法的本身。
思忖片刻,苏辙认真地道:“臣以为,青苗法本身是有利于民的,它最大的利,在于可救百姓于水火,在灾荒之年,朝廷和官府可为百姓兜底,如果地方官员能够一丝不苟执行这条政令,对百姓来说其实是善政。”
“可它的弊病也很明显,那就是政令下到地方,落实起来往往被心怀不轨的官员故意歪曲,与民间的士商和地主勾结,盘剥百姓以此牟取私利。”
“它最大的问题,是朝廷缺少对地方的监管,以至于一本好经让地方上的和尚念歪了。”
一番话说完苏辙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赵孝骞的表情。
赵孝骞身侧的章惇捋须缓缓点头,虽然彼此各属不同阵营,但苏辙的看法与他根本上是一致的。
毕竟都是沉浮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眼光和思路自然比普通人敏锐多了。
抛开彼此针对的立场,单纯就事论事的话,其实大家都能一眼看到新政的利弊,只不过以前牵扯了太多的阵营的权力利益,有些事情明知不该这么做,为了在党争中获胜,也只好昧着良心做了。
赵孝骞也缓缓点头。
之所以特别点名苏辙,就是因为苏辙的身份,是旧党的领袖之一,赵孝骞要看看经过刚才的一番敲打后,旧党是否仍然不思悔改,仍然只为谋人,而怠于谋事。
现在看来,苏辙和旧党官员们大约也知晓利害了,更进一步了解了这位登基不久的官家的脾性。
他是不喜欢内斗太激烈的,尤其是商议正事的时候,更忌讳把个人和党系的情绪立场代入到正事里,影响了事情本身的公正。
于是苏辙也果断改变了情绪,难得地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出这番话。
确实很难得,要知道苏辙是旧党,向来是特别反对王安石的新政的,这一次居然能客观公正地说了几句青苗法的好话,简直是不可思议,在座的旧党官员们都惊愕地睁大了眼。
赵孝骞对苏辙的回答表示很满意。
党争或许会一直存在,赵孝骞也默许它必须存在,但在商议正事的时候,还是需要这种公正的态度。
“子由先生所言,与子厚先生如出一辙,你们的看法是一致的,青苗法在地方上的落实确实弊病甚多,最大的弊病是缺少朝廷的监管,以至于让地方官员和士商地主钻了空子,胡作非为。”赵孝骞缓缓道。
苏辙立马扭头望向章惇,眼中颇为惊讶。
一个是新党领袖,一个是旧党领袖,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二人的观点居然一致了。
在座的其他朝臣更惊愕,差点打出脑浆子的两党之争,两位领袖竟然心有灵犀……
赵孝骞看了看章惇,又看了看苏辙,突然笑了:“两位难得地英雄所见略同,理当庆贺一下,不如你俩互相拉拉手,从此就是好朋友……”
话音刚落,章惇和苏辙却同时冷哼一声,各自扭过头去。
赵孝骞扯了扯嘴角,特么的还挺傲娇。
莫非要逼自己请双方家长?
难度有点高,首先要请一位法力高强的道士,给双方的家长招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