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麦明河·第一个答案

“你站在那儿，別过来。”

金雪梨被她一句话顿住了脚步。她在雨里打了两个摆子，才朝麦明河问道：“……怎么了？她曾经救过我的……”

“我知道，”

麦明河缓下语气，眼角余光仍然笼著马路上的布莉安娜，哄孩子似的说：“你等一等，等我们说完再过来，好不好？”

金雪梨冻得面唇皆青，看看布莉安娜，犹豫了一下，终於重新坐回车里，只是把车门敞开了。

当麦明河回头正视她的时候，布莉安娜已经从地上立起来了。

她没有双脚，她的双脚不知被拋在了世界何处；因此布莉安娜以手臂撑著地面，静静立在黑雨里。一张暗白面孔上，蜿蜒流下来血跡一样的头髮。

二人对视了几秒——麦明河强忍住了想要转身从车里拿机枪的衝动。

布莉安娜即使还不是彻头彻尾的居民，恐怕也快了。

仅仅是目光对视，就好像在麦明河脑子里一圈一圈地缠上了钓鱼线；时间越久，线收得越紧，要將她头壳里滑软的灰白东西绞烂。

麦明河忍不住垂下眼睛，使劲喘了两口气，才压下了一阵阵眩晕似的心悸。

“站近一点呀，”

布莉安娜突然一笑，脸上割裂开了黑洞洞一道弯。“你退那么远做什么？不是要跟我聊天吗？你让金雪梨躲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把她怎么样？说呀，我好奇，你看见我这副样子之后，以为我会把金雪梨怎么样？”

“不……不是的。”

麦明河现在开口说话时，舌头都有点不太听使唤。就像是语言中枢刚刚被人鬆开了一直紧攥著它的手。“不是因为你的样子，才让金雪梨避开的。”

布莉安娜保持著黑洞洞的笑，立在黑雨里，没有动，没有说话；几乎是一个凝固的恐怖片镜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好像令你……很痛苦。”麦明河压低声音，为了不让车內的金雪梨听见。“我怕你受不住痛苦，暴起攻击……所以我希望她能先避让，给你一点时间缓缓。”

她已经做好准备，这样一番温和平静的话，也会刺激得居民发狂——看布莉安娜刚才的样子，她不论多疯狂，恐怕都不奇怪。

然而出乎麦明河意料的是，布莉安娜却只是迟滯地、近乎麻木地发出了一声鼻音。

意义不明，似乎也没有意义。

好像只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又被割了一刀时，也没有力气挣扎喊疼了，只能低低发出一声鼻音。

麦明河一向对他人很敏锐，她却还是第一次对居民生出共感。

“布莉安娜？”麦明河轻声问道，“你现在可以和我聊聊吗？”

布莉安娜丝毫没有掩饰她的心思。

她充耳不闻，先是转头看了看汽车。麦明河把两把机枪都放在了座位上，正好能从副驾驶座的玻璃窗里看见枪身。

接著，布莉安娜又用目光衡量了一下机枪与金雪梨的距离，与麦明河的距离，以及自己与汽车的距离——她在想什么，显而易见。

所以……金雪梨是她痛苦的源头吗？

麦明河忍不住有点嘀咕起来了。从金雪梨的讲述里来看，二人只见过一次，那时布莉安娜已是居民了，还救下了金雪梨。不论怎么看，也不应该啊？

“好吧，你要聊什么？”

布莉安娜舔了一下嘴唇，舌头是灰白死色，一闪而没。“你说的话里，没有一句是我不知道的，你还要跟我说什么？”

她应该也看出来了，如果自己先一步发难，顶多只能杀掉眼前的麦明河。

麦明河一死，打草惊蛇，金雪梨受惊之下，不管是拿枪、还是开车，都有无数机会可以逃生。

“能告诉我今夜发生了什么事吗？”麦明河儘量柔和地问道。

她不愿意对一个沉在痛苦中的人声气严厉——她不敢走上去握著布莉安娜的手，只能想像著，自己的声音语气像一只手，能替布莉安娜把头髮別至耳后。

布莉安娜看了她一眼；一瞬间怔忡之后，浮起了狐疑与戒备。

“说话就说话，別一副假惺惺的肉麻腔调，再来一次我就把你的嘴从脸上扇掉，看你拿什么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