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唐秦二军已在高墌城处对峙了三日。
薛举的近忧便是军粮短缺,更有远虑若不能攻取关中,恐受腹背夹击之势。又在谋主郝瑗的提点下,深知自身劣势之后,便日日派遣将校,于城外叫骂,以求与唐军一战。
但李世民仿佛是铁了心要拖垮西秦的大军,虽然也怕若泾州先被攻下,薛举粮道能得以保证的情况下,局势会进一步恶化,但是经过几日的商讨,李世民的几位幕僚都认为,薛举劳师远征,此时主力又在高墌城外驻扎,圻墌城宗罗睺的兵力应该不足以攻取泾州。而若他薛举敢回师全力进攻泾州,他们也敢与泾州守军夹攻薛举。
故在坚壁清野期间,根本就不理会薛举派来叫骂的人马。
甚至,除了例行巡视城防的将领与士卒外,诸将都在李世民的示意下,养精蓄锐以待决战时机的到来。
而谢慨除了每日上城头巡视之外,便是有意与李世民的幕僚们攀交情,三日来也结识了三个历史上的名人。
其一为杜如晦,此人不用细说,当日谢慨与刘文静对骂,便是他帮衬着李世民回护了他,也算是和谢慨有了交情,而谢慨也对这位‘杜断’也有许多好感。
前两日时,谢慨更是找了点机会结交于他,期间,他们聊了些天下大势,内政管理之类的心得。他便发现此人言语间,无论对内对外的论断都是一针见血,从无例外。
尤其是能让谢慨这种穿越客,都不得不在心中赞叹一句他杜如晦真是铁口直断。
而相识之后,谢慨更是已经可以亲近地称其字克明了。
其二,便是唐俭,这人谢慨其实不大熟悉关于他的历史记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没想到,第二日他就上门来结交他,而谢慨发现此人虽然比他大上不少岁数,但性子与言谈举止都很对他这个现代人的胃口,两人相谈甚欢后,都有了彼此是忘年之交的感觉。
......
而至于其三,那便是李靖。
谢慨也没想到,当日坐在他对面一直奇怪地看着他的人竟是李靖?
而此时谢慨又在帐中,与李靖对坐相谈。
看着李靖的脸,谢慨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怎么说呢?一种是会见李世民与杜如晦时能与之亲身相交的激动,另一种便是他幻想的破灭。毕竟,李靖的大名谢慨不止如雷贯耳,他甚至还拜读过他的卫公兵法,即使他是没能看进去的,但他还是很好奇历史上的李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如今,他见到了。
坐在他对面的李靖现今很有福相,不过也是,到了快要知天命的年纪,有些发福倒也合理。不过他看上去年纪却像是不到四十,在这个年代,不能说是保养得很好了,只能说一句老天爷保佑。
“李公昔年也必是个风华绝代的美郎君啊。”
谢慨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谢将军,何故此言?”
这倒是把李靖整不会了,他今日拜访谢慨,也是因为那日谢慨的表现不止入了李世民的眼,也入了他的眼,便起了结交的念头,不过他现在地位尴尬,便屈身来到谢慨帐中。
没想到,他自报姓名后,谢慨一开始表情很复杂,但很快又客气得相邀他坐下交谈,现在又突兀得说了他这么一句,他能不懵吗?
“谢某曾听家师言及过李公,说当年杨素很赞赏你,又说你才貌双全,还引得杨素府上侍女夜奔于你,是为一时美谈。”
看着李靖疑惑的表情,谢慨当然只能瞎扯,就算记忆中他师父根本就没提及过李靖,他也完全可以全推到他的便宜师父身上。
而李靖听闻谢慨谈及他年少时受到杨素的夸赞,便想起自身在那时是何等意气风发。随后,便止不住得又想起这些年的岁月蹉跎,竟也引起心中的一丝悲意,但踌躇了片刻,或许是感到谢慨言语之中隐隐中带着些敬意。竟让他鬼使神差得打开了些许心防,便言道,“李某出身陇西李氏,自幼便熟读我家传的经义,本应走内理家国之路。又觉突厥虽分裂却还是常常侵扰我中土,便转修兵家之法,以待有朝一日能为隋之一朝肃清四野。
故早年李某尚还气盛时,为求扬名与我舅父坐论韬略,又与杨素一会,得其批言。
可惜,天意弄人,只因我亦出自陇西李氏,杨广却不愿重用我。
而这些年来,李某锐气尽消,只求有生之年,我心中韬略尚有用武之地。”
李靖先是一吐心中多年的郁闷,然后才觉察到,多少与谢慨有些交浅言深了,便转换了心态,又笑着岔开了话题,“昔日李某年轻气盛,为求扬名,确与杨素一会又得其批言。但杨素侍女夜奔投我之事纯属无稽之谈,令师如此编排我,可是李某故友?”
“家师李迟,只与我说过他亦是出自陇西李氏。或许真是李公故交?”
谢慨这才意识到,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他师父确实也是出自陇西李氏,说不定李靖还真就认识。
“原来你是那李迟的徒儿,怪不得那日不惧刘文静之势,还言说要斩他之首,我就说你一个秦墨门人怎么能像楚墨一系那般刚直不屈呢?原来是老师教的好啊!哈哈。”
而李靖听完谢慨师父的名讳,只是夸赞了谢慨几句,全然没有再提起之前谢慨瞎扯的编排李靖的话语。
谢慨也不知为何,只觉得李靖的心情莫名得舒畅起来,便不由得问道,“家师可真是李公故交?而李公心绪之前尚有愁意,为何此时能如此畅快啊?”
“李某确实识得令师,但故交却谈不上,只是因同出于陇西李氏而见过几面,而李某心情变换只因又想起些旧事,突然觉得自身蹉跎之岁月也不过如此,心情自然便畅快多了。”
李靖左顾而言他,但字里行间却让谢慨有种错觉,‘这人怕不是觉得我师父早年比他还惨吧?怕不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故而敷衍的说了几句好话给我听。’
而李靖也是才智卓绝之辈,又看谢慨沉默不语,便已经料中谢慨的心思,故又言道,“我虽未能与令师深交,但我知令师之能,他的气度才智皆为当世翘楚,只是差了出身,缺了时运罢了。”
不过,谢慨对于他的便宜师父其实没多少观感,一时间沉默也只是因为李靖的情绪转变,但听闻李靖对于他师父的评价,他觉得里面或许还有些故事,但是与现在的他又没啥关系,便也转变了话题,“既如此,旧事便先不提了,李公此来与谢某相谈,我甚是开怀。而我亦是想要请教李公心中韬略,不如我等今日便推演一下此时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