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插话后，套路不成了。崇祯皇帝也不想轻易放过，问：“孙卿，如今形势你已知晓，你可有办法打败李自成？”

孙传庭分析一番：“李自成鼓动饥民，不愿意饿死就去抢别人，灾民变流寇。而流寇所到之处，社会秩序崩坏。农田被踩踏，水渠城镇被破坏，很多人也不愿意再去种粮，或是被裹挟了，都跟从李自成去抢别人。

“这样种地农民就更少，种出的粮食又被破坏抢掠。最后局面就是流寇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少，动乱越来越大。

“安稳的地方越来越少，朝廷的力量越来越小，而流寇的力量越来越大，最后土崩瓦解，不可收拾。攘外必先安内。臣请从辽东前线调回精兵，尽快剿灭流寇。”

太子心里并不同意。

中国王朝更替的原因，是因为经过长期的和平时代，人口不断繁衍，耕地却没办法同步增加。

这时候，耕地的产出刚好养活人口。这时若遇到大的灾荒，就会导致粮食减产，很多人不能活命。国家只能减少人口适应耕地。

同时，上层不断扩张耕地，大量的农人没有耕地，国家的财富向上层集中，阶级矛盾极其尖锐。

明朝末年，粮食生产危机，社会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社会矛盾统统爆发了。大明朝只好寿终正寝。

因此，单纯地使用军事手段，是不能够挽救大明朝的。李自成张献忠死了以后，余部仍能扛住满清的进攻达二十年之久，可见他们的军事能力之强。

太子说：“孙先生，出兵打仗要讲天时地利人和。目前天时不对，

“大明天灾不断流民遍地，这是一个农业生产问题。指望通过单纯的军事手段来解决，没有出路。打掉一波流寇，会有更强的流寇冒出来。

“有些流寇愿意接受朝廷招安，朝廷又拿不出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他们只能降而复叛。过去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目前比打仗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朝廷筹集到足够的粮饷。一旦朝廷有粮有饷，对付流寇就主动了，可剿可抚。若朝廷派人招安了李自成的手下，从内部就可以瓦解他们。”

“殿下英明，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孙传庭半是真心，半是拍马。

崇祯皇帝心里也同意太子的分析。问题是自己手中没粮没饷啊！

太子接着说：“孙先生，父皇让你在直隶清理军屯，为朝廷筹集粮饷，是一件比打仗更重要的事情。你可能办好？”

孙传庭不敢再随便说话了，他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摆出困难：“陛下，太子殿下。直隶的军屯土地，多被勋贵太监皇亲国戚等占据。臣只是三品的兵部侍郎，恐怕会很难清理。”

崇祯皇帝有点不高兴地说：“孙卿，朕知道这件事难。直隶就在朕的眼皮底下，谁敢跳出来为难你，不管他是谁，你告诉朕，朕从重处置！这样，你还不能清屯吗？”

见皇帝说出了这样的话，孙传庭只好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臣一定勉力为之。”

见过孙传庭，太子告退，准备带着几位师傅、锦衣卫和伴读太监，去禄米仓查看国债发卖情况。

就在詹事府众人准备之时，方拱乾见四处无人，走到太子休息的宫室，低声说：

“太子殿下，昨天百官阻挡太子殿下。臣听说，如果百官得逞，他们就会弹劾臣不堪为太子师傅，想把臣从詹事府赶走。”

太子看着方拱乾，心想，难道自己是被方拱乾连累的？可能性不小。这些文官们看到自己已经崭露头角，有人盯上了少詹士的位置。

明朝太子未成年时，詹士府不设詹士。这些人打算等自己参政，少詹士就能当詹士，到时名列大九卿之列，算是朝廷重臣了。

太子说：“我知道了。你不必为此事烦恼，用心做好眼前事即可。”

方拱乾刚一出去，项煜走了进来，项煜说：“殿下，给事中里有方少詹士的同年。臣听说，方少詹事害怕与殿下一起出宫，以后在百官中声誉不好，为此影响他的前途。所以他暗中与给事中商议，让他们阻止您出宫。”

项煜职位仅次于方拱乾。看来这二人中有一人为了争权夺利，竟然暗中破坏自己的大事。不管是哪一个都很可恶。这些文官们，为了个人小利而破坏国家大事。大明朝很多事就是坏在这帮奸臣之手。

太子不想陷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中，也实在无从查实。于是，太子说：“我知道了。项师傅，此事已成往事，你用心做好眼前事即可。”

众人准备妥当，骑马出发。太子装扮成一个小公子，好像身边官员家的子弟。一群人出了宫，顺东长安街一路向东。

街上行人不少，红男绿女，招摇过市，熙熙攘攘。招呼买卖的声音，车马经过的马蹄声得得响，间或马骡的嘶鸣声，街道上热热闹闹的。

两旁的店铺比较多，看起来大多数都是开门营业的。有些店铺彩旗飘飘，金匾闪耀，也没办法仔细看是售卖些什么，似乎有些是绸缎庄，有些是卖文房四宝书籍的，有些是卖各种古董玩意的。

太子注意到，在一些不起眼的街巷里，一些人家的屋檐下，散布着一群群面黄肌瘦的饥民，他们无助地倚靠在墙上，眼神空洞而无望。

这些饥民身穿破烂不堪的肮脏衣服或像衣服的东西，腰间紧紧地绑着一根烂麻绳。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眶深陷，原本健康的肤色也被饥饿折磨得变成了青灰色。

每当有路人经过，他们就会颤抖着伸出手中的破碗，发出微弱而绝望的乞讨声：“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孩子快饿死了，给点吃的。”

太子心中叹息，这就是天灾减少人口的样子。只有自己手中有了足够的钱粮，才能救他们。昨天发了皇榜，今天开卖国债。现在，看卖国债能筹多少钱。

一群人一路上不发一声，赶到了禄米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