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赵三去上班,路上瞅见人家骑着自行车,不由得是心生羡慕,但他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觉得自行车哪有吃肉喝酒好,他现在的钱要是拿来买自行车,家里得半个月不见荤腥。
刚走到钢十一厂门口,就见着一大群人在门口闹闹哄哄的。
“咋,咋回事。”赵三被人挤得站不稳,他个子又矮,看也看不见,问还没人搭理他,实在是没趣。
正要离开,不知是谁看到了赵三,一把揪住赵三的领口生怕他跑了似的大喊,“社会主义的蛀虫别想跑。”
赵三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拎着揪出了人群,他急得大声叫喊,“你们就这么对待先进吗?”
没人理他,等他终于被丢死狗似的丢在地上,才看清眼前的一众人,李金被两个穿警服的按着,旁边是一脸焦急的厂长。
见着赵三,李金连忙大喊,“就是他让我买的,跟我没一点关系。”
听到这赵三立刻明白眼下的处境,连忙举起双手,心里暗骂李金这个没用的,白瞎了自己一块钱的大猪肉。
“赵三,跟我们走一趟。”
赵三人生中第一次坐小汽车,不是他自己幻想中的被领导人检阅,坐着小车从天安门广场上过,而是坐着小车,从钢厂被抓进警察局,实在是老脸都没处放了。
一路上李金一直絮絮叨叨的撇清关系,给赵三气得只想揍他,但赵三这人从小就瘦巴巴的,从来就不是干架的好手,更何况眼前的场景下,跟人动手只能是罪上加罪。所以自小就养成了个暗中观察,再下黑手的习惯。
他沉默着,迅速的思考了一下眼前的状况,李金这个家伙一家子等着吃饭的,想要联合他一块翻身是不可能了,所以如今只能自救。
赵三思来想去,觉得就算是爷爷想要救他,也不会贸然出手,所以决定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尤其是家里还有封署名赵云的信,容易越描越黑。
进了警察局,一直在嚎叫的李金反而是被特殊对待,依旧是两个人押送,而赵三还算是体面,就一个警察看着他。
他们二人被分开关到两间屋子,不一会儿就来了个文质彬彬的警察,说要做笔录。
“可我不会写字啊。”
那个警察生的极好,一看就是电视上那种高干家的小儿子,不仅身材魁梧,脸也白白净净,放到现在一定是要作为警察局门面出去拍宣传片的,他听了赵三驴头不对马嘴的胡话也不生气,“我问你什么,你就说,我记录,最后按个手印就行。”
赵三听了这才安心些,连连保证,“我一定实话实说好好配合。”
赵三把他在烧尸体的时候遇上的怪事原原本本的对警察说了一遍。
警察哈哈大笑,不一会儿,另一个女警开门,一看到还笑着的警察便怒骂道,“想当刑警想疯了吧你,赶紧滚回停尸房去,不然回家我跟爸告状。”
赵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咋,咋回事?”
原来后进来的姑娘是小警察的亲姐,而小警察竟然是个法医。
要不说赵三这小子运气好,警察严肃而认真的跟他科普了焚化尸体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然后女警察签了字,叫赵三按手印,“你,笔录做的不错,你,签完字可以走了。”
警察跟赵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现下赵三没了事,便嘴贱问了李金的情况,“警察姐姐,跟我一块被抓来的那个,咋样了?”
“他问题大着呢,缺斤少两,还克扣小贩的东西,工作是不要想了。”
要说这姐弟俩毕竟是一家子,生得都漂亮,赵三看呆了。
女警却以为赵三没听懂,继续解释到,“你这个事性质也很严重,不要不以为然,他是因为去采买黄表纸才被人告发,只不过因为他这个社会主义的蛀虫问题更大,所以才不追究你们这桩小案子。”
赵三又磨蹭了好久,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了个清清楚楚。李金是靠着告发白树春才得到了铁饭碗,而白树春失去了工作,抬不起头,便到了城边子做些白事生意,原本就怀恨在心,正碰上李金来采买黄表纸,白树春头脑一热就把他举报了。
谁知道李金仗势欺人,今早上在钢十一厂门口闹那一出,商贩们都以为李金出了大问题,来落井下石,竟然真就把李金的铁饭碗掀翻了。
赵三慢慢的往回走,虽说是劫后余生,但他这人记吃不记打,这会儿还想着来时的小汽车若是能再把他送回去就好了。
回到钢厂,他把事情跟厂长汇报了一下。厂长生怕他跟李金那个社会主义的蛀虫沾上什么关系,忙开大会宣布开除李金,并严肃声明自己从未收受李金给的物品。
一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对赵三回来这件事表示祝贺。赵三不明白为什么先前看他像四害的工人们为什么态度大变。
那个年代,老百姓走亲戚送礼总爱带俩鸡蛋,以前产能不高,所以最贵重的礼物就是食品。李金能稳坐了这么多年的小卖铺,可不只是因为他把白树春举报这件事,就算是因为这件事,也早该过味了。
若不是白树春又把他举报了,这一钢厂的蛀虫指不定要把社会主义的墙角腐蚀多久。
赵三那岗位,就算是他进去了都没人上赶着去干,他不知道先前他们被抓走的时候厂里就开了会,那时候厂长等人都以为是赵三的问题更严重,于是要求众人抽签决定谁去接替赵三的岗位,毕竟死人不能自己烧自己。
他不知道,这些人哪是突然看他顺眼了,而是庆幸他回来了那倒霉签就不用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