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数十日黑虎几乎没有回观山驿馆,与姒石二人头日夜守着小窑口,一遍一遍的试验。用木柴烧不行,就建了炭窑,烧出木炭用木炭烧;用木炭烧还不理想,就把绿石块碾碎成绿石粉烧;用木炭烧的温度还差点,姒石头还制作了风鼓往窑里送风,送风那一下火苗窜起一丈高,把陶正的眉毛烧掉一半。
什么木炭、风鼓之类,姒虞闻所未闻。姒黑虎又细细解说一番:因为木柴不能融化石头,便到处找窑工请教,最后还是“老南山”出了个主意,说是用木精之火试试能不能融化出石精之液。“老南山”正是姒虞在陶署见到的第一个人,此人家住南山,世代数百年在陶署当窑工,对火的把握可称朁国第一人。姒黑虎说烧制木炭又废了不少人力物力,幸好陶正大力支持,要人给人要木头给木头,最后才找到合适的木头烧制出满意的木炭。
姒虞又问风鼓是什么东西。姒黑虎说这是姒石头的功劳,要不是石头制作出了风鼓,陶正还不一定答应把金棍送给你。姒黑虎问姒虞记不记得那日从豫部去女埠的路上,公孙师傅叫我们想办法,如何让大风吹动竹筏。黑虎见姒虞迷惑,说石头一直记得此事,虽没有找到使大风吹动竹筏的办法,却通过嘴巴吹火的原理,制作出了风鼓。
姒黑虎说了半天,姒虞还是想不明白风鼓是什么样子的,总之就是姒石头搞了一个能吹风的玩意,而且这玩意对陶署很有用。最后,姒黑虎惋惜的说道:“铸了这两件金器,绿石头所剩无几了。陶正说再凑齐一炉才能开火。唉,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铸几根。”
说到这里,姒虞心中一动,问一旁的二娃:“二娃,水上行舟是否也是水署事务?”
姒二娃说道:“水正所属有甪工、塘工、舟工等等。甪工分管良渚城周边大大小小的数百座水门,他们决定了这些水门何时放水放多少水,其中最大的正是甪窦湾水门;塘工分管良渚城周边长长短短的数百里水塘,他们负责这些水塘的修建维护,其中最重要的两处是山前大塘和西险大塘;舟工正是分管水面所有舟筏航运,我们从女埠来良渚的竹筏,就是舟工调拨给盐署的。”
姒虞听闻后对黑虎与二娃说道:“看来石头在水署这边也将会立下大功了。”于是,姒虞找到水正提出自己要加一个随从,并告假半天前往陶署。水正自不会嫌人多,让姒虞自便。于是姒虞提着金棒正想出门,想了想又告知媸杭自己要去陶署,问他想不想去。媸杭在水署憋的难受,听说能去别的地方透透气,连忙抢在姒虞前面出了水署,生怕被水正留下。
陶正听说了姒虞的来意,立即瞪起没了眉毛的双眼说道:“姒虞儿,这根金棒还堵不住你的嘴?”
姒虞嘿嘿一笑,踢了一脚媸杭。媸杭会意,大声叫道:“寅老头,你这生意做的呱呱叫啊!”说着拿过姒虞手里的金棒,“你看看,竹条一般细的金棒子,也能换一个咱姒虞儿的好兄弟么?“
其实陶正并不老,只是常年烟熏火燎的,衣服也不如他人一般干净清爽,故而看起来像个矮瘦小老头。陶正知道媸杭大嘴巴,也不生气,斜着眼平静的说道:“掌水公,听说颛顼让媸鲛好好管教你。今日你偷偷来陶署闹事,是不是媸鲛管不住你啊?要不要我跟颛顼说一声让你来陶署烧窑算了。”
媸杭顿时泄了气,嘴里嗫嚅着说道:“寅叔就会欺负小孩。一根细棒子换个人总不合理吧?”姒虞见媸杭萎了,不得已接过话题,说道:“感谢寅叔关照石头黑虎,他们全靠陶署上下鼎力支持才能做了点事出来。水署陶署隔苕溪相望,寅叔有需要的话石头随时可以回来。再说,黑虎我可是给你留下了吧?”
陶正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让石头回来他就能回来?”
姒虞举手保证,陶正才放心让他们离开。陶正望着姒虞的背影,对寅秋说道:“可惜朁国数百年规矩,可惜了这个小姑篾……”
自从媸波汇报了海潮入侵之事,整个水署都开始忙碌起来。水署已经将海侵上报了颛顼,接下来要确认海侵范围,测算海侵对朁国影响有多大。水署所有人员分组行动,奔赴绿渚江两岸的水稻产区,包括分水侯、河姆侯、艮山侯、雷甸侯。瑶池周边岁虽距离海岸较远,水署也派了一组人前去调查瑶池水纹情况。
姒虞等人自然跟着媸鲛,倒是媸杭主动请缨前往屠甸,那是邹屠氏族人最多、水田最集中地区域。媸鲛年纪大了跑不了远路,但也不好不出门,就去了茅山脚下的鹞鹰坝。鹞鹰坝在鹞鹰河上,过了鹞鹰坝就是艮山侯属地。鹞鹰河不是水运要道,河面也不宽,甚至容不下两三艘竹筏并行,此时水面只有零星独木舟往来,应是当地农民正在劳作。
时值初秋,气温炎热。鹞鹰河两岸水网密布,岸上就是被水网分割成片的稻田。金黄色的稻浪此起彼伏,发出动听的沙沙声,与岸边树上的蝉鸣相和;水中偶有孩童的欢笑,那是在摸鱼捉虾的农家小孩,又捉到大鱼了吧?
今日正是月圆前后,是海潮最大的那几日。媸鲛早已命人问了当地农民,得知今日潮水大致在午后。不过往常潮水是到不了鹞鹰坝,媸鲛想知道大潮末端的确切位置,因此在鹞鹰河下游很远的位置设置了岗哨,大潮来时岗哨只需驾舟赶潮,就能知道消散的位置。姒石头很久没有玩过水,此次也自告奋勇为岗哨驾舟。
不多时,河水拍岸声渐次响起,越来越近。鹞鹰河的拐弯处,一叶小舟正领着潮头向鹞鹰坝奔来。舟上撑篙的正是姒石头,他偶尔将竹篙伸入,双手一撑小舟就向前滑行很远;更多时候姒石头只是横握竹篙,两头轻点水面控制方向,小舟自然顺着潮水向前滑行。
天上不知何时云层渐密,似乎潮水邀来风雨作伴。夏天的雨来的快,不多时水面溅起白点,同时风势猎猎,几欲吹倒。还好鹞鹰坝旁有小屋,媸鲛在姒虞劝说下进屋避雨。屋外雨点噼里啪啦,媸鲛忧心忡忡说道:“这阵大雨啊,不知道收割要多费多少气力了!”
姒虞问道:“叔公,水稻不是喜水吗?为什么水多了还不行?”
媸鲛说道:“你不知道吧?水稻是精贵农作,幼苗时要泡水,成熟了却干一点好。绿渚瑶池气候,恰好在水稻幼苗时雨水多,在水稻成熟后秋高气爽;咱们朁国绵延八百年,全靠此地老天爷赏脸呢!”
姒虞又问:“叔公,看样子今日大潮能到鹞鹰坝。以后潮水会不会越来越大?”
媸鲛正想说话,却听门外有人呼喝,听声音正是姒石头等人。“姒虞儿,姒虞儿……”姒石头在呼喊,语音中充满了兴奋。姒虞探身出去,发现雨小了很多,姒石头一行正往小屋跑来。
“姒虞儿……我知道了……呼呼……呼呼……”姒石头气喘吁吁的。姒虞看着浑身湿透的几人,疑惑的说道:“你们那里雨特别大么?怎么好像掉河里了?”姒石头慢慢平静下来,哈哈笑道:“我们还真掉河里了。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了……”
姒虞问道:“你知道潮头到哪儿了?快进来报水正。”
姒石头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说的是风,我知道怎么让风吹舟了。”
原来风雨起来时,舟上几人年轻气盛,一个个挺身迎风呼喝。没想到突然一阵大风吹来,然后小舟陡然加速,几人站立不稳,于是翻舟落水。不过这一下给了姒石头灵感,风吹之时他明显感受到了大风的推力让小舟加速。
姒虞闻言大喜过望,立即带着姒石头找到媸鲛,希望水署能提供一些人力物力,以便姒石头能将运风之法落到实处。媸鲛这几日也听说了姒石头在陶署的事迹,自然满口答应,并且打算利用个人影响到作坊借了两个木工给姒石头做帮手。姒石头连忙感谢带拒绝:“水正,先不急着劳动大家,我先做个小舟试试看再说。”
大家正说着,颛顼差人招姒虞,说是公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