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玄衣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呵……呵呵……”
便在此时,不朽树那边,传来了低沉沙哑的冷笑声音。
被飞剑钉穿胸膛的大妖,无力维持妖身,重新恢复了人形。
高大女子低垂头颅,瀑发垂落,衣衫破碎,露出如雪似玉的丰腴肌肤,本是一副极其旖旎艳丽的场面,但在飞剑映衬下,显得血腥刺目。
她胸膛位置被【沉疴】撕裂,露出金灿滚烫的心脏。
鲜血不断从飞剑裂口流淌,顺延羊脂肌肤凝固。
“好一副师徒情深的画面……”
元凰此刻虚弱到了极点,却是仍然不忘讥讽:“真是感人至深,催人落泪啊……”
她当然听到了这师徒二人的交谈。
什么蝉……亦或者禅的……
她听不懂。
也不在乎。
之所以开口讽刺,是因为元凰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
她明明还活着,这一战明明还没有结束,赵纯阳却是忽略了自己,把自己当做了空气。
她知道自己败了。
但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倒是忘了你了。”
此言一出。
谢玄衣回过头来,冷冷开口,反讽说道:“这里还有一个活的东西呢……”
虽是这么说,但谢玄衣没有靠近,而是站在剑源长河之中,在师尊道源的层层保护之下,保持着与圣后的安全距离。
至于那把钉入不朽树的【沉疴】,谢玄衣也没有急着取回。
虽然此刻圣后虚弱地只剩最后一口气……但这毕竟是一位“天人”。
谢玄衣不会给元凰一丝一毫的机会。
谢玄衣没有称呼元凰“活人”,而是“活的东西”。
在他看来,圣后所作所为,已经不配称之为人……当然,她本身就不是人。
“呵……”
高大女子对谢玄衣的讥讽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低声笑道:“伶牙俐齿,活了第二世,怎地与先前不一样了?我记得当年你站在这株树下,可没那么多话。”
“……”
闻言,谢玄衣瞳孔微微收缩。
魂海传来轻微的疼痛。
他看着眼前的不朽树,高大茂密的枝叶如流火一般摇曳舒展,无论谁见到这一幕,都该毕生难忘。
但谢玄衣却是没有印象了。
关于月隐界的一切,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当年,发生了什么?”
谢玄衣死死盯着圣后,一字一句沙哑开口。
天下皆传。
他刺杀褚帝于月隐洞天。
此后皇城大乱,大褚倾颓……谢玄衣失去记忆,逃窜北海。
这么多年。
月隐界发生的事情,成为了谢玄衣心中的一根刺。
他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十年前的那段“灰暗”过往,即便在离国喝下“醉仙酿”,也只是捡回了少许逃出皇城的破碎记忆。
没人知道十年前的月隐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圣后。
“你……”
圣后挑了挑眉,看着面前年轻人,戏谑笑道:“当真不记得了?”
谢玄衣伸出手掌,捂住额头。
便在此时。
肩头再度传来一阵温热。
“这是我先前从‘纸道人’那抢来的。”
赵纯阳拍了拍谢玄衣肩头,柔声说道:“这是……你的东西。”
莲法袍老人摊开手掌。
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团金灿如丹的圆光。
“这是……”
谢玄衣怔了怔:“胎光?”
陆钰真的纸人术,需要收集命魂。
在纸人道的纯白山洞府,【澄炉】之中,陈列着数之不清的残缺命魂。
其中就有自己的“胎光”!
陆钰真将自己视为“掌上瑰宝”,无论出行至何处,都将这枚胎光随身携带……谢玄衣本以为自己很难再见到这缕“命魂”,没想到师尊竟是将其抢了回来!
“陆钰真呢?”
谢玄衣这才意识到,抢夺剑气龙脉的陆钰真,也踏入了这座大凰洞天。
可此刻神念掠过整座禁地。
他没有感应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陆钰真不在这里。
这座天地……甚至没有一片纸屑。
这是怎么回事?
“陆钰真……”
赵纯阳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沉默片刻,将胎光送入谢玄衣掌心,同时将先前交战的画面,通过神念,送入谢玄衣心湖。
于是谢玄衣看到了先前一战的完整画面。
他看到了那被剑源长河锁定的纸道人,忽然凭空消失。
这究竟算是……虚空暴毙?还是死里逃生?
“他应当是逃了。”
赵纯阳轻轻一叹:“我在宿命长河之中,还看到过他的身影。”
“大道笔……纸人术……”
谢玄衣接过胎光,困惑呢喃:“他怎会是‘大道笔’呢?”
他看得很清楚。
师尊出拳以剑源长河强攻之际,陆钰真展露真身,以至道圣宝“大道笔”硬生生抗了两拳。
在南疆之时,谢玄衣便怀疑这陆道主的真身是大道笔。
但其修为却与之不符。
“我在与他接触之时,感应到了一股浑浊气息。”
赵纯阳压低声音,说道:“他和寻常的化形宝器不太一样……若说这‘大道笔’是他本尊,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我隐隐觉得,即便我全力将‘大道笔’打碎,他也不会就此陨落。”
“您的意思是,陆钰真的本尊,不止是‘大道笔’?”
谢玄衣怔了一下,眼神亮了亮。
“我不清楚。”
赵纯阳摇摇头,道:“他凭空消失的手段,不像是主动为之。更像是一种赌命……他在赌我打出最后一拳,他会离开这座世界。”
“时之道……空之道……”
谢玄衣忽然想到了大师兄玄溟的猜测。
大月国祭祀之时。
青鲤曾被亓帝以不可思议的“祭祀术”拘到了这片时空。
如今陆钰真的消失,十分不讲道理。
但如果见过大月国的天人交战,一切似乎便都有了苗头。
在青鲤当初的“时空”中,她的消失……和陆钰真的消失,其实一模一样。
十年前。
陆钰真凭空出现在了大褚王朝。
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降临”在此。
他曾在五百年前踏入过白泽秘陵,尝试炼化元吞圣界的道碑。
或许……
在浩荡的宿命长河之中,陆钰真出现过许多次,也消失过许多次。对他而言,他的“时空”一直是断续的。
念及至此。
谢玄衣望着掌心那枚属于自己的“胎光”。
他知道。
关于十年前的“月隐”记忆,可能就埋藏在这胎光之中。
谢玄衣不再犹豫,将这枚金光吞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