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仅在静心殿见到了她的父皇,还遭遇了母妃的训斥,哪里知道皇帝反把陈贵妃一通数落,说什么你这个当母亲的不愿自家孩儿嫁去天域,难道皇后就愿意吗?怀庆和临安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皆是肉,当然要一碗水端平了。
又说既然和尚跟她两情相悦,愿做临安的面首,不妨给他点时间回天域同几位菩萨沟通,若得应许,天域方面改了人选,也算美事一桩。
之后母女二人呛了两句,她说漏了嘴,把慕南梔横插一脚,和尚当眾表示已经和国师参过欢喜禪的事抖了出来,皇帝大怒,命刘荣把母女二人轰出宫去。
临安算是看明白了,她的父皇才不关心她跟怀庆谁嫁和尚,只要跟和尚走的不是国师就行,但现在国师给和尚睡了。
这仙妃,纳还是不纳就成了大问题。
纳,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不纳,国师西去,长生无望。
离开静心殿的区域,陈贵妃劈头盖脸就把她骂上了:“临安,从今往后不准你再见开光。”
“我不要。”
“你……你竟敢顶嘴?”
“母妃,你不让我见他,你就不怕怀庆嫁给他,日后成为天域佛母,威胁哥哥的太子之位?”
这话说得陈贵妃一愣。
她给许平峰各种传递情报,为的是什么?俩人往日恩情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指望许平峰干掉监正成为新的一品强者后维护在诸位皇子中能力並不出色的太子,压制魏渊、长公主、四皇子那一系。
临安的话不无道理,试想怀庆成为天域佛母,他日开光在佛陀与几位菩萨的帮助下晋升一品,能不动改变大奉朝局的心思吗?只怕几位菩萨选中怀庆,是在下大棋。
四皇子乃皇后所出,皇帝嫡子,妹妹是天域佛母,妹夫是佛门一品,又有魏渊这种权臣相亲……
试问太子的地位能稳固吗?
“那你也不能嫁给一个和尚,刚才你自己说的,他与国师已经参过欢喜禪,既然慕南梔到雅苑逼宫,怀庆怎么可能爭得过人宗道首?”
“母妃,其实……其实临安也……”
“你什么?”
“他是临安的面首嘛。”
她偏了偏身,只敢用眼角余光瞥母亲,一副害羞的样子。
“你居然……居然……”
陈贵妃扬了扬手,做势要打,不过看到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慢慢放下,转过身子,蹣跚而去。
刚子一直在后面跟著,眼见陈贵妃走掉,上去问主子发生何事。
临安把母女二人的对话简述一遍,贴身女官只觉天雷滚滚。
“公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跟开光大师明明是清白的,为什么要自毁清誉?”
“那……不是你出的主意,要我招他做面首吗?”
“公主,之前我是叫你用这个法子稳住他,破坏他和怀庆的关係,没让你来真的。”
“母妃要禁我的足,那我能怎么办?真要被关起来,以后见不到他,那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放国师西去,你想啊,只要不给名分,偷偷双修,谁会知道呢?就算知道了,谁又敢编排是非呢?”
“公主……你好聪明。”
“聪明?我要是聪明,会想不出办法胜过怀庆吗?原本以为能够用招他做面首稳住开光,怎料父皇竟动了送怀庆西去的心思,如今又杀出一个人宗道首,我太难了。”
刚子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眼睛一亮:“公主,我有一个办法。”
“说。”
女官左右瞄过,鬼鬼祟祟走到她的身边,附耳低语。
数息后,临安一脸愕然看著她:“刚子,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可怕了。”
“公主!你想哪儿去了。”刚子急得直跺脚。
……
数日后。
打更人衙门前。
朱阳、被朱成铸上身的那名银锣、原本隶属朱阳的银锣及其家人,总计两百多口在门前广场跪了一片。
打更人从金锣到银锣,到铜锣,再到普通吏员,全部站在门外观看行刑,附近的居民也聚拢过来,对著朱阳等人指指点点,各种议论。
“魏渊,我朱阳不服。”
“当年我跟著你在山海关前杀敌上千,封千户,为大奉立下汗马功劳。”
“你回朝后建立打更人,又隨你到打更人衙门做了金锣,苦干多年,如今你为了一个狗屁铜锣,坐视刑部栽赃诬陷,配合狗皇帝诸我朱家九族,害我手下银锣及其家人,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魏渊,你敢出来吗?”
“魏渊,我不服!”
“开光和尚,我朱家数十口,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渊没有出来,一直阴著脸站在浩气楼顶。
刑部负责监斩的孙敏冷冷一笑,又冲浩气楼顶的魏渊嘲讽一笑,起身走到台前,冲看热闹的打更人和看客们说道:“礼部尚书李玉郎已於狱中畏罪自尽,不过在此之前,交代了他与打更人金锣朱阳帮妖族做事,炸毁永镇山河庙,破坏桑泊祭典,试图挑起天域和大奉战爭的事实,皇上顾念他是受到妖族秘术蛊惑,归案后能主动交代罪行,特予轻判,府上男丁发配充军,女眷送入教坊司。”
他顿了一顿又道:“而打更人金锣朱氏父子,一直有恃无恐,拒不配合,並与下属银锣多番串供,对抗调查,此等叛国之贼,不处极刑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正国法,如今朱党罪行业已查明,大理寺批文於昨日送达刑部,又接圣喻,从快从简,今將朱阳等一干人犯验明正身,押至打更人衙门……刽子手,时辰如何?”
下面穿红衣,手持钢刀的光膀汉子说道:“时辰已到。”
“好,行刑。”
孙敏將写有“斩”字的令牌丟下去。
由附近州县调集的刽子手各提屠刀,口喷清酒,隨即对准身前五大绑的人犯一刀斩下。
噗。
噗。
噗……
人头滚了一地,鲜血喷得打更人衙门口到处都是。
朱家九族。
朱阳手下七位银锣三族。
一个没落,全被砍了脑袋。
京城的普通人或许不知道这些人的真正死因,打更人衙门的人知道。
朱阳和他手下银锣及身后家族的人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原因很简单,让开光和尚不爽。
孙敏还掌握一个情况,本来朱阳等人能多活几天的,但谁让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呢,不如早点砍了这些人的脑袋解压泄愤。
许七安也来看热闹了。
像这种盛大的株连九族场景,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比如方孝孺诸十族什么的。
该说不说,太tm震撼了。
太爽了!
他跟孙敏一样,也有特別的想法,知道元景帝这么做是在给他组建独立的泰安堂铺路。
“我听说你们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可惜啊,当初还是心软了。”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响彻天际。
看客们只觉眼前闪过一道身影,半空多了个手持禪杖的和尚,只见他轻挥衣袖,一团黑雾下沉,化作丝丝缕缕的游蛇,钻入刚刚和身子分家的两百多颗脑袋,儘管时值白日,但是隨著一股阴风掠过,淡淡的灰影被一条条黑气锁链由尸体扯出。
其中最凝实,最清晰的,自然要属朱阳、朱成铸及其麾下六名银锣。
“鬼……”
“鬼啊……”
看客们嚇得连连后退,银锣和铜锣们脸色发白。
楚平生將这二百多条魂魄扯出,伸手一握。
噗,噗,噗……
那些新鲜出炉的魂魄像一颗颗涨破的气球,伴著极悽厉的惨叫和哀嚎,化作扩散灰雾,消散在天地间。
赵锦和张开泰等人冷汗直流。
这和尚,逼著皇帝诸朱家九族,夷朱阳麾下银锣三族不说,还把他们的魂魄灭了,彻底消亡。
楚平生瞥了这些人一眼,又瞧瞧后面的浩气楼。
一阵风吹过,看客们再看时,人已经走了。
很快,朱阳父子等人的尸体被丟上马车运走,看客们也散去了,打更人该干嘛干嘛,不过任谁都知道,朱阳等人的死,標誌著魏渊与和尚的矛盾升级了,毕竟魏渊为了自己的脸面选择腰斩许七安,而和尚不惜与大奉开战,也要保那个狐假虎威的大舅哥。
一炷香后,浩气楼前。
许七安看著在场十位金锣,一副我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你们不要怨我的苦瓜脸。
他的目光在赵锦身上扫过,落到姜律中那张脸,这位拳意惊人的金锣有点尷尬,想当初跟李玉春要许七安,如今堂堂金锣,却站在这里,被魏渊看著给一名银锣挑拣,这真是太艹了。
姜律中过去是张开泰,面无表情,难辨喜怒,再过去是杨砚杨金锣,作为回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徐柳,赵南……
最后是南宫倩柔,这唯一的女金锣威武不能屈,往地面吐了口唾沫:“呸,叛徒。”
许七安一指点中:“就你了。”
“许七安……”
堂堂金锣给一个银锣当副手什么的,太耻辱了,而且这个银锣以往没少被她针对。
许七安挥了挥手里的金牌:“南宫金锣,你也不想违抗圣命,让魏公难做吧?身为义女,要尽孝哦。”
南宫倩柔使劲压下內心的愤怒,抬头瞄了浩气楼顶一眼,恨声道:“算你狠。”
“那把春风堂更名泰安堂的事就交给南宫金锣了,哥儿几个,走,咏梅坊吃酒去。”许七安带著李玉春、朱广孝、宋庭风三人朝外面走去。
李玉春早在请辞求情时,便对魏渊印象跌到冰点,虽然和尚对付朱阳及其麾下银锣的手段太过毒辣,但很明显,这事儿同许七安没有关係,如今皇上要其组建泰安堂,那他当然要帮这个敢为正义违抗魏渊所立恶法的小弟了。
朱广孝、宋庭风二人因为和许七安绑定太深,时至今日没得选择,只能继续跟著“坐实”和尚大舅哥的许银锣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