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逃脱
与国府和日本人的审讯相比,地下党的审讯显然要文明许多,至少审讯室里没有五八门的刑具,也没有神情阴鷙的刑讯人员。
但房子成还是很紧张,他不停吞咽著口水,十指紧紧抓著椅子把手,面色异常惨白。
不过这很正常,任谁跟保卫部门谈话,都会是这个反应。
保卫干事一拍桌子,准备一举击溃他的心理防线:“组织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老实交代你和邱芳的关係。”
这里保卫人员使用了肯定语式,试图让房子成以为他和邱芳的关係已经暴露,只要房子成开口,审讯就算成功了。
不过作为在红俄进修过的半个情报人员,房子成很不好对付。
现时的电讯人员本身就有情报人员属性,培训中包含了大量情报课程,对方绝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
房子成的回答果然避重就轻,他一会说是因为交通员暴露行踪才导致內线被捕,一会又说自己为组织立过功。
前者死无对证,后者就是纯粹的胡搅蛮缠,这在审讯中很常见。
保卫干事也不恼,当即转变审讯方式,让人打开木门並朝门口扬了扬下巴:“房子成,看看这是谁?”
房子成下意识扭头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传闻已经跟日本宪兵【同归於尽】的交通员正站在门外冷冷看著他。
这会傻子也明白了,什么內线,什么接头任务统统都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日谍。
发现房子成的態度有所鬆动,审讯人员语气变得柔和,跟房子成聊起了他的过去。
“你是湘省人吧,父亲早亡,你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是你的母亲含辛茹苦將你养大。”
“为了供你读书,她每天翻三座山,打著赤脚过河去地主家浆洗衣物,哪怕是冬天也不例外。”
“冬天河水寒冷刺骨,她的腿脚因此被冻坏,晚上没钱点油灯,她就借著月光为人缝衣,硬生生熬瞎了眼睛。”
隨著保卫干事的讲述,房子成的眼中涌出泪水,最后演变为嚎啕大哭,显然是被说到了痛处。
一个寡妇將孩子培养成大学生,房子成的母亲付出了多少辛劳可想而知,一个苦字是绝对形容不了的,她真的是耗尽了所有心血。
寒冬腊月,赤著脚从夹杂著冰碴的溪水中蹚过,那种冷如同用刀划过皮肉,堪比酷刑。
而似这样的路,房子成的母亲走了整整十多年,每年冬天她都要饿著肚子,早晚各走上一次,陪著笑脸只为討要些活计。
回忆起母亲受过的罪,房子成无法再沉默了,他哭得泣不成声,身体剧烈抖动。
保卫干事趁热打铁,说话的口气重新恢復强硬,一句句话犹如重锤一般砸在房子成的心头。
“以你的出身,本该为贫苦大眾奋斗终身,可你却给日本人当狗,出卖自己的国家,出卖民族!”
“俗话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就是这么报答你母亲的吗,她老人家知道会怎么想?”
审讯是心理上的较量,只要抓住一点缝隙就要乘胜追击,不给目標过多的思考时间。
保卫干事再次猛拍桌子,將房子成从回忆中唤醒,同时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要求他交代和邱芳的关係。
房子成肩膀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座位上,口中长嘆一声:“我交代。”
半年前,第四军来了一批抗大华中总分校的毕业生,里面有不少女学生,邱芳也在其中,她被分配到电讯科工作担任报务员。
一开始,房子成只把对方当成普通的下属,可隨著交往的深入,两人的关係发生了变化。
邱芳不仅在工作上配合他,还在生活中关心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令房子成患得患失,夜不能寐。
保卫干事手里的笔没停,详细记录了房子成的敘述,当听到关心生活这段时,暗暗摇了摇头。
房子成还是太轻敌了,上级早就通报过,日本人在东北、沪上等地设立间谍学校,招募年轻女性进行銫诱专项训练。
这些女性间谍精通心理操控,知道如何製造“偶遇”、激发目標保护欲,还熟悉民国语言、文化及社交礼仪,经常偽装成学生、护士、舞女窃取情报。
第四军曾缴获过日军的《陆军特务工作手册》,里面明確要求对有价值目標可使用【妇人科(女性间谍)】进行特殊接触。
房子成身为电讯科长,遇到这种事理应立刻匯报,哪怕邱芳没有问题,他们两人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这是纪律。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房子成继续讲述,保卫干事一边记录,一边分析口供的真实性。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她经常趁著夜色去我的宿舍,不过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房子成脸色涨红,生怕保卫干事不信,他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保卫干事倒没有怀疑,如实將这段记下,因为这种事很好查证,对方没必要撒谎。
按照房子成所说,两人建立恋爱关係不久,邱芳便有意无意地询问一些敏感问题,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
起初,房子成並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女人的好奇心,直到邱芳找他摊牌,他这才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