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松江城没个四五年,恐怕是难以恢复元气了。”
走在松江城显的有些萧索的街头,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腰间挂着一个葫芦的沈浪叹了口气。
“朝廷新政让他们改,他们不愿意,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愿意,那袁阁老也就只能将他们都给送到海外了。”
同沈浪站在一起,松江城中最大的丝织工坊主宋硫笑着道。
“不过他们都没了那是好事儿,今后我进生丝时,能少交上一笔孝敬。”
“那你恐怕是想多了。”
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宋硫那胖乎乎的肚子,沈浪摇头道。
“袁阁老下了死命令,松江府境内不得种植桑树,凡种植者,必须全部砍除,今后必须都要种能吃的东西。”
“公文明天就从南京城送到松江府衙门。”
“朝廷的命令不是六成吗,我松江为何是全部?”
听到沈浪的话,宋硫的脸色就是一变。
皇帝给江苏、中都两道下的死命令,田亩必须要有六成种植粮食。
但在执行的过程中,这个六成总是有各种钻篓子的办法。
就比如说,将种植桑树的良田直接就从田亩册上划去,让田亩变成山地,问就说是没人种荒废,又碰巧的长出了桑树。
结果现在,袁世振这疯子直接釜底抽薪,连桑树都不许种了!
“那徐家一没查,二没判,袁世振都敢让人将徐家给抄了,人如今在这江南,说的话可是比朝廷的圣旨都管用。”
“至于松江为什么是全部。”
眼神中出现一抹嘲讽,沈浪憋着笑道。
“怎么,松江每年多交赋税的事儿你忘了?”
“。。。”
闻言,宋硫的脸色就是一阵青一阵紫一阵。
当年朱元璋给松江、苏州、江西、浙江人加的惩罚性赋税,一直都是勒在他们松江人脖子上的一道绳索。
现在这惩罚性赋税不但得照交,还不许种植桑树,这让他们这些工坊主还怎么活。
“消消气。”
看着宋硫涨红的脸,沈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袁世振好歹是没有让你把你家的工坊都给关停了。”
“那没了生丝和让我将工坊都给关停了有什么区别?!”
“嗯。。。。那些织机还是你家的?”
歪着头,沈浪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宁愿他都给抢了!”
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宋硫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浪,抬脚向着自己府上而去。
他要赶快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看沈浪说的是不是真的。
“慢点儿,慢点儿。”
见状,沈浪连忙快步跟在了宋硫的身边。
“这松江府以后不产生丝了,不还有江苏道其他各府吗?”
“将其他各府将生丝运到松江府来,我还不得赔死啊。”
挥了挥手,宋硫一点儿和沈浪接着谈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这年头没有要将工厂建在原材料供应地的理论,但商人计算成本那是本能。
更何况,这淮安沈家做的还是船队运输生意,朝廷的漕粮有一部份都是承包给了他们。
这就是朝廷的一条忠犬。
在没有弄清楚袁世振的真正意图前,宋硫才不会想要和沈浪谈呢。
那么,袁世振是想做什么呢?
他想人为的将江苏道各地工坊的生产成本给拉上去的同时,再将就业率也给拉上去。
江苏的丝绸生产,是百姓以户为主,收蚕缫丝,然后由专门的人将蚕丝收集起来,送到各府工坊去生产的一种半集中式方法。
而现在,袁世振打算趁着现在的机会,搞一手人为干涉。
产丝的地方不负责织造,负责织造的地方不负责产丝,再通过朝廷向乡下渗透的官店皇店负责中间的运输,来达到统筹、控制江南工商业的目的。
这样朝廷就成为了江苏,这个大名最为富庶的地区真正的主人。
然而,袁世振的想法是好的,但这他现在对江苏道的控制,却是弱了许多。
大明的生产单元,一般都是以户为主。
整个江南都沸腾了起来。
因为徐家被抄,刚刚安稳了一点儿的江南民乱,又有复起之势。
不过对于这些,袁世振并不担心,因为他已经收到了杨嗣昌的回信。
济州岛缺人,缺汉人!
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敢闹腾,家产都给搜刮出来后,都送到济州岛放马去。
同袁世振信心满满的打算再干一票相比,朱由校此时的心情却是要差上许多。
一身便衣,带着十几个人站在道路的中央,看着路边那人声鼎沸的赌坊,朱由校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就在刚才,有一个京营的士卒,脸色苍白的从那赌坊出来。
军中禁赌,但军外不禁赌。
南海子周边因为有大量京营、城建营士卒及家眷迁移居住,已经渐渐的有了小城的雏形。
然后就有了那胆子大的,将赌场开到了他这个皇帝的枕头边上。
“回皇爷,匠人、军兵因为皇爷的恩典,手里都有不少的继续,所以就有奸滑之徒盯上了他们。”
“不单单是军营周边有,皇庄、官场周围也有人在做这个买卖。”
看着皇帝生气的样子,刘时敏小声的解释道。
皇帝今天出来散心,他是特意将人给带到这里来的。
“丁修,你带人去将领头的人都给抓了,直接就在这儿斩首示众。”
转头看着已经休息好了身子的丁修,朱由校不耐烦的吩咐道。
“刘时敏,你去传旨,让刑部尚书李征仪来见朕。”
“再让戚金点起一营兵马,朕有用。”
“臣遵旨。”
“奴婢遵旨。”
听到皇帝的话,两人应了一声后,都转身去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梅莺抗在肩膀上,带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卒,丁修一路横冲直撞的就闯进了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