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惊诧之中围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將当事人围在正中。
有认得他的终於忍不住低呼一声:“是赵刚师弟,哎呀,早知道这傢伙脑子一根筋,可他怎么敢在这里乱喊生事?”
低低的议论声终於响了起来,认识他的还真不少。
只因这位第六代弟子,练气后期赵刚一幅轴脾气,常常弄得同门下不来台,被同门评价为“脑袋缺根弦”敬而远之。
现在赵刚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捏紧了双拳站在那里。而他对面的传功司司员也惊得呆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师弟反应会这般激动。
眼看弟子们越聚越多,赵刚双眼泛红,怒声道:“已经三十年了,六次玄音妙法会,可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进阶功法,到现在练的还是入门的七品功法!”
“现在连第七代弟子都开始得传六品甚至五品功法,我在派中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难道就该被这样对待吗?你们传功司如此处事,公平吗?”
“我要告到监察司,考你一个履职不力的罪过!”
被赵刚当眾咆哮,传功司司员脸上也掛不住,语气低沉喝道:“赵师弟,你不要胡搅蛮缠!该授予什么功法,自有评判標准。你先天资质不佳只有四灵根,七品功法的修炼也磕磕碰碰,如何能传更高功法?”
赵刚却梗著脖子:“我天资是差,但这些年总也有几分苦劳,难道还换不来一本进阶功法吗?再说,你又没传给我,怎么知道我练不会?”
“你若是传给我,我无法修炼,那自然是我无能。但你不传给我,就是你的过错!”
司员被气笑了:“你为门派立下的功劳,早已折算为功绩点,你可以兑换需要的东西。对传功授法来说,所立功劳只是参考之一,还算不得主要依据。”
“我们传功司的评判標准,是长老会討论確定的,而且还在不断优化修改。从你的稟赋和修行进度来看,连筑基都十分勉强,绝无可能练成六品功法。”
“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先把七品功法练好了再说。到时候我司绝对会按照你的进度授予新的功法。”
围观弟子们低声议论,大部分站在传功司这一边,认为稟赋天定,按照標准既然赵刚达不到,就不能授予进阶功法。
另有小部分弟子和赵刚一样稟赋不佳的,倒是起了同情之心,觉得传功司未免不近人情了些,正如赵刚所说,授他一门六品功法练一练又如何?练不会再说嘛。
司员的话显然不能让赵刚服气,而且那一句“连筑基都十分勉强,绝无可能练成六品功法”深深刺痛了他,让他忍不住质问。
“谁说四灵根就难以筑基没有前途?说起来林掌门只有偽灵根,还不是修成了无数玄功妙法,不但筑基而且如今金丹圆满、元婴在望?”
“林掌门能有这样的道途,我怎么就不行?林掌门以偽灵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若是这些天材地宝砸在我身上,我当然也能成功!”
听得这般言论,四周弟子们都被嚇了一跳,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而那司员也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他正要大声呵斥,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能,而你不行。”
眾人眼前一,林乐已经站在了圈內。
於是一眾弟子连忙俯身拜见,赵刚也脸色一白,这才发觉自己怒气攻心之下,做出了什么样的荒唐发言。
“林掌门,我——”
“我初入门时,也未曾想过有此一日。”林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灵根太差,別说筑基,就是练气后期难以晋入。我以为此生就只有如此而已,因此在门派庶务上尽心竭力,只求报偿掌门的恩情。”
“当时云山初立,百业待兴,我在情报、经营、內务、战略等方面,为掌门做了一些事情,贡献了微薄的力量,因此得到掌门的认可和嘉许。”
“也正是我展现出的这份能力,和我对门派创造出的价值,承蒙掌门厚爱,不断在我身上倾注心血,费尽心思推我筑基。不然,我焉有今日?”
他看向赵刚,声音微冷:“你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每次都在要求传授进阶功法,但是按照考评標准並没有通过。”
“你若要说日常表现勤恳,对门派有功劳,我不否认。但你的功劳,只是集中在完成日常任务,以及作为生產序列弟子,为门派製作符籙上。”
“你的表现和对门派的功绩,並不足以让传功司为你破例授予进阶功法。”
林乐当面,赵刚低著头老半晌,忽然委屈地说:“掌门曾说过,云山派的终极目標,是让每一名弟子都能选择自己的未来,享受自己的人生。”
“我选择再努力一把,我只是想要一部进阶功法试一试,这也不可以吗?”
“我现在虽然是朽木一块,但说不准修为提高之后,也能如您一般拥有玄妙道纹谁能断言我这辈子的价值仅限於此呢?”
林乐突然沉默了。
是,掌门是这样说过,而自己也正为了这样的云山派而努力。
掌门还说过,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用价值来衡量一个人,不然往往会造成不公,破坏门派存续的基石。
但是
一幅画面突然衝上脑海。
那是在哀鸿遍野之中,摆在自己面前的三具乾尸。
安放鹤、酈景、丁舒。
我只有一颗九转神丹!
救谁?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我能怎么选?
人都是有价值的,在那一刻只能依靠价值来判断!
所以是掌门说错了吗?
还是说,我救错了?
这一刻,大片阴影突然升起,林乐识海翻腾,闷哼一声,只觉得口中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