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处,季清婵的眸光已经有了些许颤动,“我猜测,那太阴神女,便是……”
其心思纷乱如麻,已是毫无半点头绪。
季月年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平静道:“她说了什么?”
身着黑袍的少女悄无声息地现出身来,冷澈清灵的声音萦绕耳畔:“你不妨去问问那柄剑。”
见此情景,盈袖嫣红柔软的唇角扬起,道:“难道这痕迹的来历,就连玄阴仙君自己都不知晓么?”
季清婵开口道:“可是……”
季月年不禁有些哑然。
季月年侧过头来,望着季清婵平静的眼眸,低声道:“此言何意?”
季清婵的声音有些清冷,道:“当时你被李贞英的召霞剑所困,浩渺天地明灭之间,天穹阴月竟是遮蔽了大日轮转而现,这柄本应埋在九华山界的剑,却在阴月之上轰落而至,出现在了地境人间,此事你应当知晓才是。”
季清婵沉默片刻,道:“至少在此之前,你绝不会因为一座积雷山摩云洞天,而应下与那狐族少君的姻缘。”
“落雪。”
盈袖略一沉吟,道:“我也说不清楚,因为这痕迹给我的感觉极为飘忽,不过我能够确定,在那痕迹存在过的十六年之间,你的根脚来历尊贵至了极点,甚至就连圣婴、栖狐小公主他们都相差甚远。”
季清婵的神色愈加讶异,道:“未曾想到,你对于生灵心绪的窥探竟然已至此境。”
季月年摇了摇头。
“没有可是,”季月年的语气低了下来,“我知晓你的猜测,似这般猜测,曾经我也有过,可无论那猜测之中的生灵与她有何关联,却也终究不是她,仅仅只是形同陌路的生灵而已。”
“我察觉到,你的根脚来历似乎极为尊贵,可这种感应却又模模糊糊,待我当真催动天赋神通之时,这感应又蓦地消散了去,仿佛只是曾经存在过极短的时间,自那之后,便留下了这若有若无的痕迹。”
“月,乃是三界之中极尊极贵之天相,月宫更是天地规则所诞,与太阳之上的金乌帝宫相似,皆是天阶九境的上界洞天。九境月宫之中有尊贵万方的先天神灵,生而超脱,唤作‘太阴神女’,其执天地之月,洒落无尽月华光辉,映照三界苍茫众生。”
红裙少女侧过头,望着季月年清美白皙的侧脸,“这隐隐约约的痕迹,曾经存在过的时间,乃是十六年。”
季清婵静静地与他对视,道:“那柄剑曾经埋藏在九华山界深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回转地境人间?”
季月年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冰冷如霜,显然并不觉得此番言论有多好笑。
季清婵自顾自地笑了两声,随后亦是沉默了下来。
“甚至就连我,自从诞生至此,一直都在偿还着她的因果,从未有过半刻安眠!”
季清婵挑了挑眉。
季清婵愣了愣,显然不曾想到季月年会有如此反应,道:“应当不会如此罢……”
季月年轻轻阖上眼睑,片刻之后重新睁了开来,道:“你还要说甚么?”
“她若当真还在这世间,又怎会对这一切不闻不问,视若罔闻?!”
“可诡异的是,在那之后,你的真灵气息便彻底稳定下来,仿佛这痕迹自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一般,这也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奇怪之事。”
“你可知晓,那瑶池圣境的玄阴神女为了让她平安离开昭明山境,以自己先天神灵的神力为引,自毁了真灵。”
季月年点头道:“是我亲眼所见。”
盈袖顿了一顿,继续道,“自那时起,我便对你这里极为好奇,我之所以钟意于你,并非由于你的清美骨相,而只是单纯因为我的好奇心思而已。”
言至此处,季月年的眸光已经浸染了一丝血色,“还有我父季鸿,为了她宁愿坠入永夜黑暗的万劫之渊,再不复还。”
“九百余年之前,自我甫一诞生于积雷山,便被封了玉面狐族的少君,其中并不只是因为万岁狐王血脉之故,真正的原因,是由于我生有宿慧,真灵深处携着一道天赋神通,唤作‘往昔’。”
季月年用力咬着牙,语气逐渐低落下来,“赵阴月已经离开了,她只存在了十六年,那十六年,便是她的全部生命。”
“我已是说过了,那不是她,”季月年的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眸光之中满是冰冷的霜雪,“似这般亘古以来便存在的尊贵生灵,永劫不灭,量劫不陨,莫要说短短十六年,即便是十六万年,十六个元会,在其漫长无比的记忆之中也只是渺如尘埃的一粒砂砾,就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无法激起,你可知晓么?”
季月年蓦地转过脸来,死死地望着盈袖的眼眸,神魂深处隐约有些惊颤之感。
可她依旧似往常那般,沉默无言。
她的小脸苍白,一双雪白的眼眸与季月年对视,在那迷雾掩藏之下,不知蕴藏着多少无法说出口的心底思绪。
“罢了。”
季月年轻拂袍袖,那白发少女与落雪神剑尽数溃散成了漫天炽白的光影,在宫殿之中飘洒摇落,随着天风湮灭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