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维新颇有些懊悔的说道,“冯伙头说,他得去给守宪那孩子置办聘礼了。”
“唉”
卫燃摇摇头,也一点点的挪到了窗沿边上,从满是破洞的窗棂上撕下来一块窗户纸,又从烟笸箩里捏起一撮烟叶,慢悠悠的卷了一颗烟,点燃之后轻轻嘬了一口。
“那位霍先生”
董维新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是个共产党”。
“你怎么知.”
话说到一半,卫燃重新问道,“怎么说起这个?”
“这回过来找守宪其实就是他提议的”
董维新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他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他希望我能带守宪和冯伙头还有王炳初大哥一起去五台山,去那里打鬼子!”
原来是这样.
卫燃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次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倒是董维新这个“外人”成了传声筒了。
“就为了邀他们来去五台山打鬼子,所以特意跑过来?”卫燃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以沫担心守宪的安危,非要来这里找他。”
董维新无奈的摇摇头,“那拧丫头劝都劝不住,她说要去就算了,高大哥和郭大哥也跟着添乱。
最后没办法,正好我那些同学老师一起凑了些武器打算送这边来,这不才有咱俩跑这一趟嘛。”
“可眼下”
“是啊”
董维新愈发的懊悔了些,“当初我以为我活不成了,想着别白来一趟,嘴一秃噜倒是先把以沫这丫头求我帮忙带的话给先说出来了。”
“和那没关系”
卫燃咂摸了一口辛辣的旱烟,“王炳初连家都不敢回,他也觉得自己当了逃兵呢。”
“也?”
“可不是”
卫燃叹息道,“当初在宛平城,没能活下来的温老嘎,还有受了伤的高粱杆儿,还有郭光棍儿,他们都觉得自己做了逃兵,觉得做了卖国贼呢。”
“卫大哥也这么想吗?”
董维新怔怔的问道,“咱们没能守住南苑,咱们也是逃兵,是卖.”
“我不这么想”
卫燃没给对方把话说完的机会,“他们也好,你也好,我也好,咱们都不是逃兵,都不是卖国贼。”
“可”
“咱们不是还在杀吗?”
卫燃靠着被褥垛说道,“只要咱们一直在杀鬼子,咱们就不是。”
“不是就好.”
董维新很是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然等我死了,可咋和我爹,和聚义厅的叔.”
眼见这个年轻的学生兵说道一半便止住,卫燃不由的问道,“他们.”
“唉!死了,除了我和送我来念学堂的王炮头,其余的都死了。”
董维新攥紧了拳头,“鬼子带着二鬼子和汉奸为了我爹落草的山头儿,逼着他们当汉奸。
我爹小时候跟着我爷爷连白毛子都打跑了不知道多少,哪能受这个辱?
我听王炮头的来信说,那片山头子被鬼子给放火烧了,一个.一个都没能跑出来。”
一时间,卫燃张张嘴,却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炮头说他不回来找我,准备去参加抗联了。
让我等有腕子力气了,四时八节杀个鬼子再打壶酒,随便找个地方拜拜他就行了。”
董维新念叨着,“这都一年多了,许是许是已经没了吧。”
“抗联没死,抗联还活着呢。”
卫燃却在这个时候说道,“他们还在和鬼子打呢,你说的那位王炮头,肯定也还在和鬼子打呢。”
“你怎么知.”
董维新的话都没说完,满是破洞的窗棂外面,冯伙头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他此时腰间扎着一条九龙带,九龙带和身体之间,还别着两支德国造的盒子炮,甚至他的手里,都还拿着一串什么。
“吱呀”
这低矮茅草屋的木门被推开,冯伙头也弯腰钻进来,随后将一串染着血的物件丢到了炕沿上,中气十足的问道,“王老弟还没回来呢?”
“没呢”
董维新回应的同时,也和卫燃一起看向了对方丢到炕沿上的那串东西。
那是一串用麻绳穿着的耳朵,右边的耳朵,人,不,鬼子的耳朵。
“帮我转告王老弟”
冯伙头说着,拿起水瓢从墙角的大水缸里舀起一瓢水灌了一气儿,随后将水瓢往缸盖上一丢,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说道,“我儿守宪的聘礼凑齐了!”
“他怎么成了他的儿子了?”董维新茫然的问道。
“是啊.”
卫燃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背影,带着笑意呢喃着,“他怎么成了他的儿子了.”
“也不知道守宪这傻小子去哪了”
董维新忧心忡忡的念叨也让卫燃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可千万千万的别出什么事儿,不然我可唉!”
“不会的,不会出事儿的。”卫燃压下心头的担忧安抚道。
“这狗日的鬼子,得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董维新一边咒骂着,一边挪到炕沿边上,将那一串儿聘礼拿起来,又一瘸一拐地挪到了炕头儿,艰难的将其挂在了灶台边的墙上。
“这是第几天了?”卫燃突兀的换了个话题。
“什么第几天了?”董维新问道。
“这是咱们来这里的第几天了?”卫燃重新问道。
“咱们是立秋那天来了,今儿个”
董维新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儿应该是处暑了,可不,整半个月了。”
“原来都半个月了”
卫燃不由的晃了晃神,如果他们已经来了半个月了,那岂不是说
这场南口守卫战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
接下来还能打几天?三天还是四天?
他们他们能活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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