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能拿着钱走,这是好事情,别哭了,别哭了……”老婆婆忙不迭地安慰着豆娘,豆娘听着老婆子的话,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您要真怪罪,就怪那几个黑心的车老大罢,最好把那丁胖子的命也收走……”
豆娘心里原本还有些紧张,此下听着老婆婆在神灵画像前的言语,心里放松些许,嘴角带上了笑意,她等老婆婆念叨完,站起了身,才与对方说道:“婶娘说那些做甚么?
神灵也不一定能听进去的……”
豆娘转回身去,就看到忽晃忽晃的火光,映照出了正对门庙墙上的神灵画像——那神看起来是个年轻后生,头上扎着快布巾,弓着身,肩上挑着根扁担,扁担两端坠着的箩筐里,不知放着些甚么东西。
两人守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道穿着官袍的人影忽自破庙侧方的野林子里走出,径直推开了庙门,迈步走进了其中。
那人未有戴冠,脑门、两鬓头发皆剃得干净,唯留脑后一丛头发,编成了一根黑溜溜老鼠尾似的长辫子,缠在颈间。
一股叫豆娘毛骨悚然的寒气亦随之滚荡入庙中,那寒意在庙子里肆意翻腾着,只在顷刻之间,就熄灭了烧得正旺的那堆火,仅留灰烬里的些微火炭,还在挣扎着放出暗红的光!
经历先前那场变故,二人还都没甚么睡意。
守着这堆火,听着门外滚滚而过的风声,豆娘内心里,亦升起一种久违的安宁之感。
这般情况颇为怪异,苏午猜测可能是藏在暗处的厉诡转移了目标。
豆娘和老婆子推门进了庙子,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屋顶上破开个大窟窿,几丛野树的树杈子就在大窟窿外张牙舞爪着,被天光一照,在地上投下缭乱的阴影。
门轴转动,发出拉长的‘吱呀’声,在黑暗里,那声响传出很远,叫豆娘听得毛骨悚然。
“过去看看。”
穿文官袍服的身影仰头看着庙墙上贴着的、像是一个卖货郎、行脚商一般的神灵画像,他双手垂在身侧,侧首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豆娘、老婆子。
……
“诶!
她被这声音吓得在门前呆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正静悄悄地打量着自己一样。
他抬目看向前方傍山而建的那座野庙。
别慌啊……”老妇人即便在黑暗里完全看不清东西,犹如盲人一般,心态却是极好,甚至还能安慰豆娘几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拿出了个比指头长些的物什,拧开那物什的盖子,轻轻一吹——
豆娘将那只蜡烛头蹲在旁边的石台上,搀扶着老婆婆坐下,把孩子交给老婆婆抱着。跟着她又点燃了一个蜡烛头,捏着那个蜡烛头,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庙门口,关上了两扇庙门。
豆娘小声唤了一句。
关好门就过来吧,这墙角还堆着一些柴禾哩。
苏午眼中光芒微动,带着吴文远几人大步走向了那间破庙。
放心罢!”老婆子满口答应着,和豆娘相互搀扶着,在黑暗里摸索了一阵,终于看到了昏沉天色下,那座黑黢黢的野庙。
庙墙上的这道神灵画像被火光映照着,画像上的水彩颇为明亮,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张贴在破落野庙里,无人打理看管的旧画,倒像是一张才刚刚被画成的神灵画像一样。
随着这竟好似是个大官儿的男人迈进破庙内。
其穿一身青黑色袍服,袍服胸口处,绣着七品文管‘鸿漱’补子,脚上蹬着一双马靴。
此人生有一双吊梢眉,双眼颇小,眼间距宽,看上去像是两个横着的逗号,鼻子极长,嘴唇略薄。他推开门后,看都未看正在庙里歇息的三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庙墙上那副神灵画像,跟着迈步走了进来。
这阵响动,一霎就打破了豆娘内心的宁静,豆娘心里发紧,目光看向被推开的庙门——庙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马脸儿。
她拉着孩儿,在庙前的香炉里翻找出几个蜡烛头,凑到火引前点燃了——豆大的烛光映照出周围一尺范围内的景象。
老妪看着他身上的官袍,立刻拉着豆娘向他下拜:“民妇拜见大人!”
我们也是被赶了出来,不得已只能在您这里落脚。
“难道这张画像是有人最近才张贴到墙上去的?
把旧神画给覆盖了下去?”豆娘脑海里转动着念头,老婶娘在旁边铺好了柴草,叫她的孩儿在柴草堆上安睡,接着又忙着在庙中间的位置点起了一堆火——火光倏忽亮起,整间庙堂里的景象,终于也在老婆子眼中一览无余。
肯定是以前有人也在这里夜宿过。
“婶娘?”
豆娘起身去捡了些柴禾,往火堆里添了几根,令它能始终保持燃烧。
先前嘴皮子颇利索的老婆婆,此下额头紧贴着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豆娘抱着自己的孩儿,在老婆婆侧后方跪着,亦是战战兢兢!
在三人头前方不远处的那堆炭火,只剩零星火头,那零星火头在浓郁寒意的浸润下,亦在挣扎着,明灭不定。
吊梢眉、绿豆眼、长相不似汉人的‘大官’抖了抖眉毛,他嘴唇不动,腹部却传出微有些模糊的人声:“谁还来过这里?
谁……向墙上的画许过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