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的羽翼闪燃红光，升起袅袅白烟。少年继续拍打着翅膀，没入白光之中，黑墨羽丝燃烧殆尽。

孟孙骏跪於老人身前。他将长枪握在身後，俯视少年，掌中飘渺着炽红炎丝，缓缓举起说道，「接下来，老朽当真要将你打醒了。」

那一掌迅速挥下，挟带如此强烈内力的掌风，轻而易举便能斩下少年头颅。他将剩余的三成内力化为盾牌，保护自己，但他明白，此举仅是螳臂当车。

少年微微一笑，仰望天空，此生孤寂的游荡即将结束。虽然复仇不尽理想，但他终将解脱。

可老人的手掌竟轻柔地抚过他脸庞，温热的内力流淌入身T。一道白光在少年眼中闪烁，接着他从中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视野中，孟孙武挥舞大刀，冷酷地斩落大批长生士兵的头颅。与孟孙骏如出一辙，他的刀锋没有丝毫犹豫。刀起刀落，条条人命。

若要说孟孙骏为何如此冷血无情，那是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但孟孙武显然与长生异族毫无瓜葛，他的刀却依然没有丝毫怜悯，仅为皇帝的一道命令，便杀出一道血河。

少年透过内力感受到老人当时的怒气，他向前奔去，所有目光都向着他求救。枪与刀在纷飞细雪中敲出道道火光，两人武艺旗鼓相当，斗了三天三夜，仍不分轩轾。

最後，两人释放七成以上的内力，强大的内力流动具象成形。孟孙武微蹲身躯，把刀架在身後，同少年的深黑烟丝冉冉而升。他就像深闇的黑洞，将yAn炎吞噬到无尽黑暗中。

长枪一出，S出白炽激光；男人大刀一挥，吞噬周遭万物。光与闇互相压迫，冲击产生的爆炸毁掉大全部村落。

风暴之後，两人虚弱地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我们究竟与你等异族有何过结，为何你独自一人拚上X命，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男人终於开口：「为了皇帝的一道圣旨。因为你们异族拥有返老还童，并长生不Si的特质。为求永生，吾王决定将你们赶尽杀绝，以你们的心脏制成永生灵丹。」

少年从内力的波澜中感受到老人的剧烈愤怒，「我族从未有你等所言的长生不Si。你等之所以认为我们具有返老还童的特异，仅因我们b起你等异族间，多了一次成长期。」他喘了几声，继续虚弱地说道，「我们与你等一样，经历幼年、孩童时期，再从青年到rEn，最後老化。但我们在老化的终结时会进入第三次成长期，我们会返老还童，最後回到生命的初始而Si亡。说到底，我们也只b你等异族多了二十年寿命。我们根本没有长生不Si，哪来的永生灵丹。」

老人的视线从天空缓缓转至躺在身旁的男人，男人的眼泪如滚滚而出的泉水落下。孟孙武徐徐开口：「既然本就没有所谓的永生不Si，那我究竟是为了什麽夺取如此多人的X命？」他摀住眼眶，「这是屠杀啊。」

他看着男人无声流泪，两人沉默不语。半响後，男人才继续徐徐道来，「我们一脉氏族家主代代是皇帝的首席暗杀者，我肩上背得冤魂多不胜数，连我自己也明白，我Si後的世界是永世不得转生的地狱。但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我踏向地狱的每一步，能够换取国家与皇帝的利益。国家造的罪孽就由我来扛。」

男人喘了喘，沙哑地说道，「可我今天仅为了一个虚伪谣言，屠杀整座异族村庄。这叫我往後如何继续坚信自己的信条。」

孟孙武起身，跪在老人眼前，他说道，「对於我毫无意义的屠杀，我深感抱歉。我是一介莽夫，除了以命相抵，不晓得还能拿什麽还你们。」

「我族的观念里，从不杀生。」长生老者仍躺在地上说道。他其实已经在最後的较量中落败，无力起身。

但男人却将刀递到他手里，握住他的手，将刀锋往自己x口一送。鲜血飞溅，老人的视线瞪得相当大，却迟迟无语。

男人的嘴角流出鲜血，笑道，「这条命，一定得还。藉由你的手，我很抱歉。」

视线开始模糊，老人留下眼泪。

男人虚弱地说道，「我有一个儿子，他天资聪颖。以他的潜力与现在的年纪，幼小心灵的破碎肯定会使他被仇恨所误。若有一天，蒙蔽起自己双眼的他来到这里时，请帮我打醒他。」

少年从内力中感受出一道流淌而过的心碎。老人一边啜泣，一边点头答应男人的要求。

男人虚弱得以气音说话，「他可能会b你想像的还要强一些，所以请务必狠狠打醒他。与你并非同族，还是你的大敌，却如此拜托你，我感到很抱歉。」

最後男人倒下，躺在他身旁，轻轻挤出一句话，「让罪孽，止於我这一代就好。」然後男人便静静地离去了。

少年泪流满面，多年来，他渴望复仇。但事实上，他才最应该是被复仇的对象。他自认为的复仇使他成为加害者，在受害者身上洒盐。

错误源自於我族的贪婪，而非长生异族。

等少年回过神时，老人已握住他手腕，将他手中的长剑往自己x口一送，如同他在内力画面中所见一样。鲜血飞溅，孟孙骏瞪大双眼，迟迟无语。

老人缓缓说道，「孩子，你父亲的命，是老朽的罪，由老朽来还，还请你放过我族人。」他理顺少年散乱的头发，继续说道，「孩子，你明明有双明亮的双眸，却只肯待暗中看物，不是太可惜了吗？」

说完，老人嘴角微笑，离开人世。他无力的身躯将头靠在少年额头上，就像孟孙骏年幼时父亲将头靠在他额头那样。少年涕泪俱下将老人拥入怀中，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拥入怀中的人，不是长生老人，而是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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