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什么,我马上回去,等着妈。”
王雪梅挂断电话后将手上的牌扔下,也不顾自己快打赢了,匆匆忙忙拿上自己的毛绒外套,准备离开,不少牌友纷纷叫住了她,对她的突然离场感到不解,往常这人一旦输了,可是要连本带利的赢回来才甘心。
平常最后赖在牌场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才肯离开的人,这次却是第一个离开,牌场上认识她的人纷纷表达出不满。
“走那么快干什么?”“就是,快回来这局都没打完。”
王雪梅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大波浪卷,略含歉意的说道:“哎,没办法,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姐妹们下回继续。”
跟几个熟悉的姐妹打完招呼后,紧接着头也不回的骑上了自己的小电驴奔向菜市场。
等王雪梅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儿子正在沙发上吃苹果,气喘吁吁的说着,“快来帮忙,小鬼。”
叶知秋听到这声久违的“小鬼”,身体一愣,眼睛有些酸涩,连忙走向门口接过王雪梅手中的菜,大致看了一眼,全都是他喜欢的。
“怎么买这么多,我们两个人吃的完吗?”叶知秋虽然嘀咕着,但还是听话将手中的菜提进厨房。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妈自然要给你做一顿好吃的。”王雪梅边说着边低头穿上围裙朝厨房走进,不料仰头却被自己的儿子扑了个满怀。
“怎么了,这是?”王雪梅僵硬的站在那里,任由面前曾经和自己吵得水深火热,甚至扬言要离家出走的儿子抱着自己,垂下的双手缓缓拍着儿子看似坚实的后背。
“没事,就是想你了。”叶知秋松开双臂,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做饭。”王雪梅低着头,没人能看出来她发红的眼眶以及泪花在眼里打转的样子。
曾经的她一度认为这世上没有比丈夫出轨更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要不是叶知秋的出生,她或许早就过不下去了。但当看到七岁的叶知秋拿着砖头维护自己的样子,表面上坚硬实则千疮百孔的心开始一点点修复起来。
他才七岁,尽管那里有个大窟窿,叶知秋会用爱一点一点的填满。
吃饭的时候王雪梅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的时候,叶知秋嘴上啃着鸡翅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还行,福利不错,同事也很友好等这些没有让王雪梅担心的话。
王雪梅见他的表情还算诚实,没有在骗自己,便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顺嘴提了一句相亲的事。
叶知秋见话题没有继续说下去,便不经意间引出了别的话题。
“对了,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看到谁了?”
“叶涛。”声音不重不轻,落下的那一瞬间,掀起了两人心底的涟漪,一圈儿又一圈儿。
叶涛这个名字扯出来的人寥寥无几,至少是在这个家里,毕竟王雪梅十几年前就跟这个男人毫无瓜葛了,唯一有瓜葛的便是提出这个话题的叶知秋,唯一一个身上流着他的血的人。
叶知秋不露声色的观察着王雪梅脸上的表情,希望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那破绽或许是对多年恶劣复杂的关系回到最初的希冀,又或许是对于可怜之人的同情怜悯。
母亲的绝望哭喊,只能让他对父亲的厌恶程度加深,却无法重拾早已割裂的父子感情。
他不知道上一世的叶涛是怎么找到并且说服王雪梅帮他还请五十万的贷款,那阵日子王雪梅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吃完饭就去牌场,一直到凌晨才回来,因为她觉得这是钱来得最快的方法。王雪梅牌技再怎么好,再加上她一直存的钱,却只是紧紧巴巴的凑够了十五万,若不是叶知秋不打招呼提前回家撞到这一幕,‘和谐’的家庭关系会更持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闹剧最终以流着满脸眼泪的父母亲,妥协的儿子告一段落,剩下的钱则是由叶知秋替叶涛还的。
当时叶知秋几乎半年没和王雪梅联系过,他恨叶涛,恨自己,甚至在心里开始怨恨那个好不容易把自己拉扯大的女人。
为什么要趟这趟混水,为什么要重新踏进摆脱了将近十几年才逃出的怪圈,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就连王雪梅也不能。
再接到王雪梅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打给他的是隔壁邻居,说王雪梅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叶知秋才知道王雪梅生病了,已经是胃癌晚期,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把叶涛打了一顿,一拳一拳的打在叶涛的脸上,身上,只要是叶知秋的目光所及处。
叶知秋记得很清楚,那张毫无生气,目光涣散的人脸,被打得嘴角出血,牙齿松落,一次也没还手。
“对不起。”
男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仿佛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儿子二十多年亲情的缺失,就能换来妻子健康的身体,就能挽回现在的局面。
直到最后有人看情况不对劲才赶紧打电话报警,叶涛虚弱地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满脸都是血。
警察了解情况后,才半信半疑的将叶知秋从拘留所里放出来,并且语重心长地说了些叶知秋不愿意听的‘家庭和睦’的狗屁话。
“怎么,他还没死?”
“没有,我在彩票店看到他的,路过看了一眼就走了。”叶知秋将碗里的饭扒干净,扒得一粒不剩。
“没死怕是要祸害人家!”王雪梅说着便愤愤的将手中的碗搁在桌子上,大理石的桌面上微微裂开了一道精细的小缝,几乎没人察觉的到。
紧接着便是各种尖酸刻薄的语言,被骂的主人公自然是叶涛,王雪梅平常看起来对人和善,一旦骂起人来,整个小区她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叶知秋在旁边听了几分钟便受不了借口有事逃走了,回到他租房子的地方,才敢躺在床上思考重生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
距离叶涛那件事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在内心盘算着,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叶涛谈谈,问他究竟是干什么了欠那么多钱,还有裴梦弟弟的死,马浩为什么又要作伪证,以及那个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又是谁,他总觉得前世有着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自己只能像个提线木偶在荒废的舞台上独自演着,直到绳线断裂。
叶知秋的脑子像一团麻线一样,无解的死结,怎么做都扯不开,越扯越缠得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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