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弘的遭遇,说来也并不复杂,黎弘自称,因他是狸猫族的太子,所以时常会受到暗杀,那天被沈元所救也是巧合。别看他个子矮小,然而他实际已修炼三百余年,当时受了重伤不能化为人形,只能以狸猫的形态疗养。
沈元救回他后,受一位南华书院的道长指点,在院中布下了五行八卦阵,任何妖物不得侵犯,黎弘隐约觉得这位道长是在帮自己,却不知其中缘由,那几年中,他一直待在院子里,倒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直到沈彬彬突然出现。
原本沈元是离家千里前来求学的,家族原本在川地,族中经商,为沈元求学之事,其中的一支便千里迢迢迁往京城,怎知途中却遭惊变,只剩下了沈彬彬一人。
沈彬彬为沈元胞妹,她孤身一人,将父母俱亡之事告知了他,沈元悲痛之下想要查清事情缘由,奈何沈彬彬却劝他大事未成,只得暂且按捺,一心求学,待到中举后再探查。
其中也有他孤身一人在此,没有根基,难以成事的缘故。
在黎弘的印象中,沈彬彬只是一寻常孤女,他几乎不曾留意,只是发觉此女特别喜欢月夜,时常在月下徘徊,几次遇见后却也不曾留意。
后来沈元出事,沈彬彬也跟着失踪,其中关联,黎弘并没注意过,说到底,他的心神都只放在了沈元身上。
许淼然听了默默许久,而后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黎弘。
“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他用狸猫一族特有的尖声道,看起来非常激动,“狸猫虽是妖类,可向来都是喜洁的,怎么可能那样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啃生食!”
许淼然没想到他一下把重点偏那么多,轻叹一口气,指出他尚且隐瞒的事:“那么你可以告诉我,那晚你出去做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只食人妖不是你?”
“……”
见黎弘仍想隐瞒,许淼然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弄的笑,“你既然说了院中的五行八卦阵于你有益,那么你便不可能在尚未恢复之时随意离开,除非你已经恢复了,或者……院中的五行八卦阵已经失效!这也可以解释,沈公子何以会遇到妖邪。”
到了这种地步,黎弘已经无法隐瞒了,他抬头仔细地看了眼许淼然,道:“你这人智近乎妖,真有点可怕,要不是你是人,我还真不敢和你相处。”
“黎太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黎弘眼睛凝视虚空,面无表情地说:“那天,族中人来找我了,所以出去了趟,然后又遇到了刺杀。”
他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透过一股冷意,“我的力量早就恢复了,只不过不想离开他,所以才一直作为狸猫待在他身边。我也知道院内的五行八卦阵在被破坏,可我在他身上放置了秘宝,妖邪无法近他的身。可我回来时,分明检查过,他身上的秘宝还在,因此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缘由。待我怀疑是沈彬彬搞鬼时,她早已离开!”
说到最后,黎弘眼中竟划过一抹杀意。
许淼然想,或许这才是黎弘的真实面目吧,一直在他面前伪装,竟差点将自己都骗了过去。想来,一个修行三百多年的妖物,又身为太子,怎可能毫无心机,只怕那点纯真都是伪装出来的。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黎弘望着许淼然,“你说要帮我?怎么帮?”
“我知道沈彬彬没死,还曾见过她,你同我回天机门,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黎弘却摇摇头,“你不了解沈元,他认定的事情,很难被别人改变,就算见到了沈彬彬,他一定以为是我们幻化出来骗他的。再说……”
“再说沈某现在已是二位手中玩物,如何处置都凭二位处置,何必再拐弯抹角作出这么一场戏来!”
角落里转出一个人,不是沈元是谁,他眼中眸光冷淡,手中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我无可奈何,受你们控制,然而我究竟生而为人,不能任由妖物欺辱,今次便来一场决战,我输,你们便杀死我,不必再废话!”说着,他亮出背在身后的右手,手上拿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
“沈元,你、你还生着病……”
“人也好,妖也罢,都不是我所能选择,沈公子用我所不能决定的东西来谴责我,会否太过不讲理?”许淼然缓缓道,“再说,妖也不尽然都是恶的,何必固执成见?”
沈元丝毫不理会黎弘期期艾艾的哀求,冷然道:“妖便是妖,难道要等它作恶了方才醒悟,从前我就是……”他说到这里,忽然缓住了口,样子似乎很不以为意,仿佛是觉得同他们这些妖物辩论有失身份。
不知为何,许淼然看在眼里觉得很是刺眼,他手心轻轻一动,在黎弘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道灵气发出,将沈元击倒在地上。
黎弘一下冲过去抱住沈元,朝许淼然凶狠地呲牙。
许淼然也露出一抹冷笑,“人又如何,妖又如何?难道妖就天生比人低贱吗?看你,连我一击都受不住,就这样还想决斗?我真好奇是谁给你的胆量。”
谁知沈元却一把抬起手,手中锋芒一闪,却不是刺向许淼然,而是刺向自己。黎弘惊得一把用手挡住他的去势,匕首穿过了他的掌心,鲜血淋漓,却也划破了沈元的脖颈。
“不!!!!”黎弘大喊,沈元这时仿佛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转头看向他,眼中不复有温柔,藏着无尽的憎恨,“阿狸……”他用的是昔日唤过他的熟悉名字,“我真后悔……救了你……”说出口的却是无比绝情的话。
黎弘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他抱起沈元,眼圈红红地往屋内走,手中妖力源源不绝地往沈元身上汇去。其实,有黎弘那一挡,匕首的力道已经被减轻了很多,沈元的伤口只是看着有些吓人,并无大碍。
倒是黎弘,手心都被穿透了,一路走过,有鲜血不断滴落。
走过许淼然身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抱歉……”
黎弘脚步顿了一下,却仍是头也没回地进屋了。
许淼然望着天上的月亮,他突然觉得非常、非常、非常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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