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尹树又一蹦一蹦地来找乔丛上药,陪着他一起来的同学换了一个生面孔,两人有说有笑的。
看得出来,尹树在学校里人缘很好,可以说是风云人物。乔丛偶尔会翻翻新闻社出的校报,头版的照片底下,经常印着小小的“摄像:尹树”。
他不是那种成绩很好的优等生,但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孩子,就连并不任课的乔丛也经常在教职工食堂里听到老师们无奈地笑着,谈起这个名字。
尹树……
乔丛回想起自己从下而上地看着他,看见少年笑弯的眼睛、下颌的弧度,还有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真漂亮。乔丛不禁这样想道。
怎么能对学生产生这样的念头呢?
心里这样唾弃自己,却根本没办法把对方的形象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尹树长得很高,身量挺拔,不动不笑的时候,已经完全像个男人的样子了,身上散发出洁净的洗衣液的香味。
虽然第一次见面脏兮兮的很狼狈,仍然看得出尹树很爱干净。这种讲究在男孩子里不太寻常,乔丛隐隐觉得他也是,但没法开口去问——那样就是骚扰了,他不想给这个孩子带来压力和负担。
再说,就算猜对了又怎么样呢?他的胆子比纽扣还小,从来不敢和任何一个使他心动的男人搭话。他所做的最大胆也最冒犯的事,不过就是在靠近的时候小心地嗅一嗅对方身上的气味罢了。
“咦,老师。今天不是红药水了诶。”
坐在床上的少年晃着腿,指了指膝盖上棕黄色的碘伏。
“现在基本没人用红药水啦,”乔丛笑着说,“昨天是实在没办法,伤口总要消毒才行。”
“为什么呢?”
“嗯……因为红药水其实有毒。”
两个男孩听了之后发出“哇——”的大叫。“那我会不会被毒死啊,乔老师。”
红药水含汞,大剂量使用会导致中毒,不过,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提了。两个臭小子咋咋呼呼地怪叫,乔丛不得不一再保证:“不会的。我就是担心用多了不好,昨天给你去药店买了一瓶。”
“老师专门给我买药呀。”
尹树笑眯眯地俯身凑上来,有一瞬间,好像鼻尖互相擦过。乔丛狼狈地往后躲,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他能感觉到尹树在看他,却不敢看回去。
“仓库老师做事情总是很慢,我催是催了,今天果然没到。反正……万一有别的同学受伤,没东西涂也难办,双氧水虽然好,你们这些孩子肯定忍不了疼的。”
乔丛说话的时候,一眼都不会看说话的对象,好像叽叽咕咕的都讲给自己听。盯着他看越久,他的耳朵就会变得越红,直到忍无可忍突然起身,假装去做别的事,其实是逃跑了。
尹树甚至觉得,乔老师有点怕学生,这副模样真是有趣。
似乎所有同学都知道保健室的乔老师是个温吞木讷的老好人,调皮的学生喜欢捉弄他,偷偷把最后一根温度计夹走,等看够了乐子再还回来。
有时候装病来找他,他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就会说着:“怎么回事呢……在这里观察一下吧。”允许学生窝在保健室翘一节课。
可惜这一次他没让两人在保健室待太久。现在是大课间,离响铃还早得很,乔老师就想把两人给轰出去。
时值初夏,教室里还不让开空调,保健室里凉快多了,待着就不想走。本来还打算磨一磨,没想到恰好来了个不认识的女生,后跟被新鞋磨破了,问有没有创可贴。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撒娇,两人只能悻悻离开。
“喂,大树。你有没有觉得乔老师有点娘?”
走出保健室后,同行的朋友小声地对尹树说。
尹树一瘸一拐地掂着走,闻言歪了歪头。
接着,他又说:“他算护士还是医生呢,应该是护士吧?男人学护士,真少见……”
乔老师确实很腼腆,明明没人惹他,就自顾自地紧张起来,一紧张就摸眼镜。
尹树擅长观察,他的眼睛就像长焦镜头一样,可以捕捉到很小的细节。乔老师的眼镜大概戴了很久,外框已经有点斑驳了。他这种金边眼镜,漂亮的男人戴是斯文败类,但在他脸上只显得老派。
男护士……啊。
“喂,大树,”朋友说,“西楼这么远,你以后真的要每天都来吗?自己买瓶碘伏涂涂不也一样。”
“干嘛不来呢,”尹树说,“把腿一搁就上好药了,多方便。自己上药心理压力多大啊,那么大一片,血糊糊的。”
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把身边搀着他的朋友也拽得一晃:“我的滑板。”
“哦,我也忘了提醒你。再回头拿?”
尹树抬手看了看表:“来不及了,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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