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初霁喜欢雨天,尤其是夏日的瓢泼大雨,那种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的感觉会唤醒他内心深处沉眠着的某种冲动。
不知从何时起,于初霁开始无法感知外在的快乐。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喜欢去旅行,又为什么喜欢聚在一块聒噪,更不明白为何流言蜚语总能成为热门话题。这一切都超出他的认知之外。
每当看到他们的笑脸,于初霁就会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就像是某样神秘力量在中间划了一道结界,将自己和他们切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夏日灿烂,一个冬雪凋零。而他就这么窥伺着他们,想要从中寻求一个自己能够理解的答案。
外面春日晴好,与教学楼齐高的小叶榕在微风摇曳,烈阳透过缝隙,洒落一地碎金。
于初霁放下在草稿纸上涂鸦的铅笔,转头对着窗户露出酝酿已久的笑容,透明玻璃倒映的清秀面容挂着一抹机械到怪异的笑。
好奇怪,明明自己也在笑,为什么和他们的不一样?
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于初霁有些胸闷。他收回笑容,看了看腕上的表,继续在草稿纸上涂画。距离下节数学课还有五分钟,可以画一只邻居家新养的布偶猫。
他虽然不是艺术生,却很喜欢画画,尤其是小动物和花卉,画得惟妙惟肖。所以自从升入高中以来,于初霁对班级最大的贡献就是教室后面的黑板报。
于初霁所在的五班是文科普通班。因为对学习没兴趣,他的成绩一直位于中下游,状态不佳时甚至会掉到最后一名。
艺考生对文化分的要求没那么高,相比起普通高考生更容易过本科线。
于初霁绘画功底好,如果成为艺考生的话会加分很多。为此班主任杨容芹约谈了他好多次,但于初霁都婉拒了。
他说画画只是兴趣,如果爱好变成一门考试的话,会因为有负担而变得痛苦的。
杨容芹作为多年奋战于高考一线的资深教师,她虽然并不认同这个过于理想主义的观念,但最后还是选择尊重于初霁的想法。
老师说到底只是个引路人,而学生有学生自己的路要走。
男生天性爱玩,即使进入高二也没有收敛半分,课间时分的教室和走廊都是他们打闹的黄金地带。
混杂着笑声的粗口传入于初霁耳朵,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他不喜欢这样过于嘈杂的环境。
于初霁揉了揉刺疼的耳朵,将草稿本夹进教材里,距离预备铃响还有三分钟,他想去卫生间洗个脸。
然而就在起身离座时,隔壁组的方夏夏先他一步,挡在了进出后门的过道上。她摇着前桌女生姜萌芝的肩膀,神色雀跃:“姜汁~我姐们说隔壁理重班新转来了个长得超帅的男生,待会儿下课你跟我去瞧瞧!”
“啊,不去,跟观猴一样,丢死人了。”姜萌芝无语地看了眼方夏夏,抽出一本复习题册塞到她手里:“下周四月考,你有这时间精力,就赶紧去多看几道题,不然考砸我可不管你。”
“啊啊啊姜萌芝,你这不解风情的女人!”
“嗯哼。”姜萌芝十分受用地点点头,然后拉了拉她的手,提醒道:“不过你好像挡到别人了。”
“靠,你咋不早说。”方夏夏锤了把姜萌芝,连忙给于初霁让位置,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哈,没看到你。”
“没关系。”于初霁低声回答,快步走了出去,他得赶在上课前回来。
“他真奇怪对吧,几乎都不主动和人说话。”方夏夏望着他在走廊一闪而过的身影,撇撇嘴:“虽然长得挺好看的。”
“方夏夏你个大花痴。”姜萌芝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方夏夏不甚在意地哼哼:“花痴怎么了,花痴又不犯法。”
“啊,受不了。”姜萌芝仰天长叹,连忙推她走:“快回你座位去,可别传染给我了。”
“我不我不我就不,姜萌芝大笨蛋。”
……
于初霁在学校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他总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偶尔班里搞活动需要合作,才会主动同人搭话。
一有空闲时间,他就会带着画板去学校东边的旧楼写生。
旧楼的围栏外面是附近居民种植的菜地。春日有金灿灿的油菜花,盛夏有黄澄澄的向日葵,晚秋田埂边的野菊花开放,隆冬搭起的塑料棚里则是新鲜的大白菜。
因为可以直观感觉到四季的变化,所以于初霁很喜欢这里。他很喜欢用视觉去感知美的事物,用手里的画笔将眼睛捕捉到的那一瞬间在纸上定格下来。
如同湖面漾开的一圈圈涟漪,微小的触动也会让他有种活过来的实感。
每当这时候,于初霁就会笑得很自然很好看,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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