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跪下来表示臣服的场面下，季明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他下意识抬头去看高高在上的凯斯，他像是在看一出戏剧，曾经为奴的男人通过努力摧毁旧王朝，自己建立新时代，怎么都像是一本传奇，如果只是读者的自己，恐怕是很喜欢这种的剧情发展，然而当这个故事发生在眼前后，他却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

“你们退下吧。”大概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凯斯刚出现后，就让周围的一干侍从们退下，原本站在周围的人便听从命令后离开。

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最终只剩下凯斯和季明两个人，季明安静地望着凯斯，他在等待对方会对自己说什么。

“好久不见，”凯斯并没有察觉到季明内心的复杂，而是略带激动地说：“我找了你好久，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总算在今天见到你了。”

“是的，好久不见。”季明点点头，他内心生出一丝奇怪：为什么他会说找了我好久都没有找到，明明他一直都在那里。

“我……完成和你的约定，”凯斯像是炫耀荣耀那般说：“我解放了奴隶们，他们都将过上正常的生活，”这些年，他经历太多难以想象的挫折和困难，无数次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然而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为了完成和季明的承诺，他想要再见到对方。

过去的他身为奴隶，没有资格肖想任何事物，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成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主人，所以想要得到点什么，也理所应当吧？

“是的，我看见了，”季明知道第一次和凯斯见面，或许应该以更加平滑圆润的方式来寒暄一下，毕竟他们有那么多年没有见，而凯斯这些年肯定也改变许多事情，然而他却不由自主地开口问：“可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奴隶制度呢？”

“是因为那些贵族皇室们太过可恶了！”凯斯愤懑不平地说：“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见过多少可怜的奴隶，他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这群高高在上的畜生们玩弄人生……”他有些发怒：“如果是男性，就像是狗一样卑躬屈膝地讨好他们，如果是女性……”他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不仅会被玩大肚子，就连孩子生下后也将成为奴隶，他们就像是在对待宠物那般对待我们，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看！既然如此，那就也让他们尝一尝不当做人的感受！”

凯斯说的话很有道理，季明可以想象在这样落后的国家内，奴隶是怎么样一种卑贱的生物，或许宠物的待遇都会比他们好一些，可即使这样，他仍然觉得凯斯的做法相当错误：虽然这样说相当冷血，因为发泄愤怒而维持奴隶制度，将原本的上位者们，甚至他们的家眷统统贬为奴，而他们的后代也将成为奴隶，原本身为奴隶的人们，自然会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发泄在他们身上，这样长此以往进行下去，千百年后恐怕也将是继续今天一样的惨剧。

“我知道，但是你不应该继续奴隶制度，你也不该……”季明望着他头顶的皇冠，闪闪发亮得镶嵌了不少宝石，一看就相当贵重，而凯斯身上穿得一切，也都是奢华又显露财富的，“继续这种落后的制度，就算他们再可恶，也应该遭受法律的制裁。”季明作为现代人，相当冷静地分析着：“他们可以接受苦力，可以接受审判，但唯独不能成为奴隶。”

“这只是对他们的惩罚！”凯斯似乎并不太喜欢季明对他的反对，这让他有种威严受挫的难堪感：“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一直以来，他都想象季明是站在自己这边，无论自己做出任何选择，他都该支持自己，而现在季明却在他的面前公然提出反对，已经爬到没有比谁更高位子的他，并不能接受这份否认，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下来：“季明，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需要这样提醒你。”季明则冷静地说：“取消奴隶制度才是一个文明真正的开始，你不能将个人私欲搅乱法律，而且你看看被贬为奴的人，其他人不说，老人、女性和小孩，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也要被当成奴隶一样对待？”

“哼，在他们享受特权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天就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这只是天道轮回，有什么问题吗？”凯斯并不认为自己这样的决定是错误的，愤怒已经冲昏他的头脑，而且周围曾经为奴的人们也和他一样，他们想要发泄，想要报复曾经自己遭受的一切，让他们也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我承认，他们需要为曾经做的事情受到惩罚，但没有必要将他们的后代也贬为奴隶，他们可以成为平民，从头做起，但为什么还要将这种糟糕的制度延续下去呢？明明你也知道没有什么人天生为奴，也应该知道人人平等，我不明白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改变当年的态度？”季明感觉到两个人的谈话正在变得僵持，但他还是需要告诉对方这是错误的：“你明明不是想取消这种奴隶制度吗？”

“取消？”凯斯却听完冷笑起来：“我才不会取消呢，我得让他们世世代代都品尝我们所经历的痛苦。”

“……”季明有种预感：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像是曾经的他，或许是这些年的经历改变他原本的想法和态度，但他并不想为此妥协：“不提奴隶制度，你为什么还要维持封建制度？当所谓的皇帝呢？”他不明白，明明自己给对方看的历史书，全都是自己所精心挑选现代社会所该有的政治和历史书啊？他怎么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呢？

“我跟你说过的，这种落后的阶级思想是无法让国家昌盛的，而且你不是也说过人人平等吗？”季明用略带激动的语调说：“可为什么我过来以后，发现和过去的国家没有任何区别呢？”他完全不理解对方在想什么：“你可以成立一个政府来管理这个国家，你可以当总统，可以当总理，可以当最高指挥，但是唯独不该当皇帝……继续掌握皇权的话，和之前的国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奴隶依旧是奴隶，贵族依旧是贵族，掌握权势的人们和沦为阶下囚的奴隶不过是调换了下位置，哪怕再等百年，或许也是相同愚蠢的故事。

“因为我想要——”一开始凯斯也并没有准备坐在这个位置上，但太多双手和太多人的期望让他不断爬向这个位置，只有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他才能拥有无上的权威和统治力，他才能更好地管理国家。

“可你明明可以选择其他路。”季明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野心勃勃，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像是第一次看清楚凯斯那般：“你变了。”

“你错了，我没有变。”凯斯却坚定地说：“我完成了当年的理想和承诺。”

“不……”季明摇摇头，对两个人不欢而散的谈话落下帷幕：“你已经迷失在权力之中，根本忘记最初的理想。”他觉得他已经无法和凯斯谈话下去，他费再多口舌，对方也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才是正确的，可……这明明是无法放下手中权力的表现。就像是屠龙少年最终沦为龙的可笑故事，他用失望的目光望着凯斯：“既然你如此坚持的话，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说呢？”他并不喜欢这个世界，就好像自己是异类那样。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凯斯从未想过季明有天会这样对自己说，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和对方重逢的这一天会发生什么，最起码他认为自己的行动肯会让季明感到骄傲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他现在这一步，他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创举，他摧毁整个国家后又重建他，他是所有人面前的救世主，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可明明应该获得更多夸赞的他，却在最想夸奖的人面前碰了瓷。

季明并不喜欢他所做的一切，认为一切都是错误的，这让他有些灰心丧气，不过他会努力让对方明白的，他认为现在的他已经有资格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够了，”季明摇摇头：“如果你只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你能获得一切，我会对你表示祝贺，但是你想要让我觉得你做得很对，我要告诉你，你做错了。”直到现在，他并没有意识到凯斯成为皇帝以后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单纯出于朋友的角度来考虑整个事情，朋友做错了，自己就应该指出不对。

“现在我看见你拥有的一切了，我可以走了吧？”如果无法改变朋友的观点，他也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死磕，他会将与凯斯的交集当成一段普通的回忆，就像是他的漫长那般，成为记忆的一部分，季明平淡地说：“你过得很好，我放心了。”

然而就当他准备离开房间，走过凯斯的身边时，而铁青着脸的凯斯却突然雷霆大怒起来，他二话不说就伸手抓住季明的手腕，以一种强势不容拒绝的态度说：“你不能走。”

“？”季明愣了下，然后理解性地开口：“你是想要在我面前再展示点什么吗？不过这些我都不太感兴趣，我还不如回家读书。”刚好他手头那本书已经快读到结局了，原本季明不应该去读它的，毕竟鬼知道再读一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可现在他却有种想要逃避的态度：昔日所看好的朋友人格大变，他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贪婪和狂妄，没有必要再深入接触，再呆在一起也不过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我不会让你走的，”凯斯却死死抓住季明的手道：“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每天都会派人去找你，可是他们怎么也到不了你所在的世界，而现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存在，而你却跟我说你想走？”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容回绝的态度：“你必须留在我的身边。”

“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他说完后便紧紧搂住季明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我喜欢你，我需要你，为我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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