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深的执念本来就是葬身的漩涡,对一切存在都不例外。
“抓到你了,关键的颜料。”茨木笑道。
他驾驭着被“紫雾”缠绕的右手开始最后的调色。
茨木先是调出一种与它同样浓稠的紫,将其大笔铺开在空白的地方。紫色漫溢到抹黑的背景上,也缠绕在男人的脸孔和四样物件周围。
随即,调色盘上混入枯骨一样的灰和白。
笔锋狠狠刺上画布,在紫色弥漫的中央拖出一把长刀的形状。
“五行以金生水。”茨木喃喃地念着,再次调出一种趋近浓墨的深色,勾勒出汹涌的黑烟。
黑色的纹路打破了罐子,浓墨喷薄而出。画中无数条枯瘦的黑影包围住了男人的头颅。
茨木最后调出的是血一样的猩红。他率先一笔,却是涂抹在男人背后的黑暗虚空里。
“挚友,到你了。”
高瘦的男踉跄地翻滚在公路上,身后明明空无一。
他一双眼圆睁着,里面溢出的恐惧仓皇至极,张开的嘴唇却喑哑着吐不出一个音来。
男人的后背上一片褴褛血痕,是半刻之前被他称作“师兄”的男人用指甲和短刀弄出来的。他眼睁睁看着师兄埋好阴物,转过来的时候眼里已经一片血红。
“……救我……救我!”他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朝眼前空着的地方发狂似地扑过去。
视野里的黑色西装裤角没有躲闪他。
男人死死拽着那脚踝,拼命朝上看去,却在张口求救的瞬间,乍然屏住了呼吸。
哪有什么穿西装的路人会大半夜地经过这里,伫立在他面前的,分明是那间阴宅院子里弥漫的血色雾气。
“——师父!!开门啊!!!”绝望的哭喊伴随裆下腥臊的气味最终爆发出来,可他的声音传不进那几道密不透风的墙。
墙里的那座宅院,此时也是一片死寂。,只有乌鸦落在梢头喑哑地叫着。
横陈桌案上的那把刀,弥漫着浓稠得化不开的迷雾,雾的中央一团白色的东西涌动着生命的迹象。
诡谲的紫吞没了银白的刀气,并被那团东西牵系着,朝五行之阵的下一个结点蔓延过去。
“水”的方位,散发黑气的罐子碎裂一地。
残破的陶片之间,丧失心智的黑影尽数蜂拥出来,聚向法阵的中央。
男人在蚕食魂魄的阴冷痛苦下圆瞪着一双眼,合不拢的嘴唇密密地打着哆嗦,喉咙已然被恐惧封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的身体缠满亲手饲喂的魔物,一口一口饕餮着他的魂魄。但他虹膜里映出的虚空才是恐惧的根源——黑暗被一团比之更沉的猩红置换而出,无形无相却宛若一个活着的“人”形,祂甚至牵着庞然巨物,那巨兽发出近在咫尺的喘息,闪着红光的眼里是伺机待发的冰冷杀意。
慌乱中,男人跌倒在地上,手指无意中撞上陶片锋利的断口,霎时鲜血喷涌。
血珠像被什么“吸”上半空,竟在男人身后凝聚成一个瘦小的红色影子。
“是你要我来的?”冰冷的气息砸在男人的后脑勺上。
男人僵着脖子一寸寸地转回头,竟迎面贴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稚嫩眼睛。那双眼里散发着超乎年龄的露骨恨意,誓要将他活剥一般。
“我不跟你走。”她切齿地吐出五个字。
冰凉的指节伸出来,一把卡死了男人的喉咙。
蚕食男人魂魄的魔物许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忽然调转目标,朝那个瘦小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扑地上来。黑暗中的巨犬忽然眸光一沉,亮出一口惨白的獠牙,疾吼一声朝男人冲来。
屋外的落鸦惊飞一片。
屋内边骤然混乱的声响,随着被斩断的惨嚎戛然而止。
阴木命格的男人带着被魔物啃食凋零的魂魄,当头栽进了桌案里。桌上横着那把祖传的武士刀,锃亮的白刃正从他脖子中央深切进去。
长明灯倒,灯油泼洒了一地,火光霎时窜高数米,引燃了木质结构的屋宅……
“完成了!”
茨木丢掉染透猩红的画笔,舒心地靠在椅子上,抻了抻筋骨。
手电筒狭窄的白光映出这张完成的灵异画作:被反噬的男人倒在他布置的法阵上,阴恻恻地翻着白眼,没入脖子的长刀染透一片暗沉的血污。他的身后是一片泛着紫色的黑暗,只有法阵中的油灯摇摇欲坠,灯油泼洒,引燃火焰点亮了方寸虚空。
右臂忽然传来撕裂的剧痛,画中猛地穿出一道白影,朝茨木右臂的骨缝一头扎了进去。
登时,前世曾被斩断的地方爆发出灼烧般的热度,隐隐闪过一道亮白的光芒。面前画里的紫色雾气竟也失控地扑了出来,迎面裹住茨木的口鼻将他窒息地缠住。
茨木胸前的黑洞忽然不请自开。
血盆大口吞吃起来,只须臾间,浓稠的紫雾淡若无物,一切回归寂静。
只有闹市的霓虹和车辆鸣笛从远处渗进来,透过画室的落地窗,将繁华与黑暗弥合。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