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刘向阳把最后一箱瓷砖卸到货车上时，手背已经冻得通红，指尖僵得连烟都夹不住。货主数给他三百块钱，捲成个硬邦邦的小卷，他塞进裤兜，拍了拍沾著水泥灰的外套——又是挣够一天饭钱的日子。

“师傅，去鎏金spa。”他跨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车座的破洞糊著块黑胶布，被霜冻得跟铁板似的。发动时“突突”响了半天，排气管喷出的黑烟混著白气，在冷空气中拧成麻。

到了spa店门口，暖风口的热气“呼”地涌出来，把他睫毛上的霜全化了。穿旗袍的服务员迎上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上“噔噔”响：“先生还是做精油开背？”

“嗯，腰背疼得厉害。”刘向阳搓著手笑，眼角余光扫过前台的排班表，今天三楼的技师多了个新名字——小雅。

上三楼时，地毯厚得像踩在上。走廊里飘著股甜腻的香薰味，比上次浓了些。服务员推开306的门：“今天给您安排的是小雅技师，手法特別好。”

屋里的香薰机冒著白烟，比上次那台新，玻璃罩子擦得鋥亮。刘向阳刚脱了鞋躺到床上，门就被轻轻推开，进来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著粉色工作服，领口开得比之前的技师低些，头髮鬆鬆地挽在脑后，碎发垂在脸颊边，看著確实比上次那个中年技师顺眼。

“哥，力道重还是轻？”小雅的声音娇娇的，往他背上倒精油时，手腕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腰，凉得他一哆嗦。

“重点，越重越好。”刘向阳趴著，脸埋在枕头里，眼睛却从枕套的缝隙往外瞟——这姑娘確实挺正点，工作服的布料紧，弯腰时胸前的沟若隱隱现，难怪刚才楼下的服务员特意提一嘴。

精油带著股淡淡的茉莉香，混著暖气烘出的热意，慢慢往骨头缝里钻。小雅的手劲不算大，但指甲修得圆润，划过皮肤时痒痒的。她不像上次那个技师爱聊家长里短，只是偶尔哼两句不成调的歌，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猫叫。

“哥是干体力活的吧？”按到肩胛骨时，她突然开口，指尖在他劳损的肌肉上打圈，“这块硬得跟石头似的。”

“嗯，搬瓷砖的。”刘向阳闷声应著，故意往她那边侧了侧身子，“一天下来，腰快断了。”

小雅笑了，声音里带著点促狭：“那可得好好放鬆放鬆。”她的手往下挪了挪，停在腰眼上，力道突然轻得像羽毛，“我们这儿啊，有能让哥彻底鬆快的法子，比这精油开背管用多了。”

刘向阳没接话，假装没听懂，只是“嗯”了一声。

屋里静了几秒，只有香薰机“咕嘟”冒泡的声。突然，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朵后面，小雅俯得很低，胸几乎贴在他胳膊上：“帅哥，要点特殊的不？半套只要六百九十八，保证让你忘了腰有多疼。”

刘向阳慢悠悠地转过头，眼神故意往她领口瞟，嘴角扯出点痞笑：“特殊的？啥意思啊？”

小雅被他看得脸红，却没躲，反而往他耳边凑了凑，吐气如兰：“就是能陪哥解闷的法子唄。全套一千，半套六百九，哥要是常来，我给你算便宜点。”她说著，手往他大腿根蹭了蹭，指甲轻轻颳了下。

“太贵了。”刘向阳咂咂嘴，故意露出为难的样子，“我今天搬一天瓷砖才挣三百，不够啊。”

“那我给你算四百九？”小雅咬著嘴唇笑，眼睛弯成月牙，“哥挣钱不就是为了舒坦吗？以后点我的钟，都这价，咋样？”她说著，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软乎乎的胸脯压在他背上，带著股甜甜的香水味。

刘向阳“犹豫”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行吧，就半套，別太贵了。”

小雅笑得更甜了，转身把门锁扣上，又拉了拉窗帘，屋里的光线暗了大半。她走到床边，慢慢解开工作服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里面粉色的內衣边：“哥別急，保证让你值回这四百九。”

接下来的事刘向阳没太记清，只知道小雅的手很软，香薰味越来越浓，他故意装出魂不守舍的样子，时不时哼唧两声，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墙上的时钟刚过四点，离李娜平时离开服装店的时间还差一个钟头。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刺眼的手电光扫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几个穿制服的督察衝进来，领头的正是李明，脸上的痣在光线下看得清清楚楚：“都不许动！督察！”

小雅嚇得尖叫一声，慌忙往被子里钻，露出的胳膊抖得像筛糠。刘向阳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抓衣服，其实眼睛余光早瞥见李明身后跟著的小张，手里还举著相机，“咔嚓咔嚓”地拍。

“穿好衣服，跟我们走！”一个年轻督察厉声喊道，手里的手銬“哗啦”响。

被押出包间时，走廊里乱糟糟的，好几个房间的门都开著，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刘向阳故意走得慢，看见308房门口也站著两个督察，心里冷笑——看来今天是扫黄行动，来得正好。

楼下大厅更乱，穿旗袍的服务员蹲在地上哭，几个没穿好衣服的男客被督察押著，头埋得低低的。李明走在刘向阳旁边，眼神跟刀子似的剜他：“刘向阳，行啊你，刚出来就敢干这个？”

“我……我就是按摩……”刘向阳装傻，故意绊了一跤，差点撞到前面的人，“我不知道她要干这个……”

“不知道？”李明冷笑，“人赃並获，还想狡辩？”

被塞进警车时，刘向阳瞥见spa店斜对面的服装店门口，李娜的银灰色宝马还停在那儿。他低下头，嘴角悄悄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想这李娜也有问题，居然周一晚上就来了——这下，李明该彻底放心了，一个嫖娼被抓的劳改犯，哪还有心思搞別的？

拘留所的铁门锁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刘向阳和一群嫖客挤在临时关押的房间里，空气中飘著汗味和烟味。有人在哭，有人在骂，只有他靠在墙角，闭著眼像在打盹，可没人看见他眼皮底下那抹得意的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刚才被搜身时没被没收，藏在袜子里了。点著一根，尼古丁的辛辣味顺著喉咙往下滑，心里盘算著：拘留个十五天正好，足够让李明的人撤了岗，也足够他准备下一步了。

旁边有人捅了捅他：“哥们，你也被抓了？这破地方真他妈冷。”

刘向阳没回头，只是把菸蒂摁在地上，碾了碾：“快了，忍忍就过去了。”

是啊，快了。他想。这场戏演完，真正的好戏才能开场。